记者范利祥
本报1477期头版文章《大惊失色温州围追“外逃”资本》中指出:目前,温州1500亿元民间资金如笼中困兽般焦躁而无奈。大部分资金在自发的、地下的信贷循环中流通。对此,温州市体改委一位官员表示:“温州金融机构的发展严重滞后于经济的发展。”他告诉记者,不少金融机构都在酝酿一场变革,但是,真正要把温州“地下”的民间资金引导到“地 上”来,还需要一个相当长的过程。就这个问题,本报记者进行了进一步的调查。
老太太银行已现道德风险
有关人士证实,在温州,拥有几十万元现金的家庭比比皆是,而大部分家庭没有和银行“打交道”的习惯。他们不炒股票,不进汇市,也不投入日趋火爆的房产市场,这些资金正以温州独有的方式,在民间金融体系里流动。这种流动被有关人士称为:资金的“体外循环”。
温州市经济学会会长马津龙分析,这种“体外循环”的原动力来自于本地区小型私营企业对流动资金的需求,这种体外循环加快了温州经济的发展速度,使数目庞大的温州资本产生效益。
“中小企业贷款难、担保难的问题在温州的乡镇更为突出。”温州市经济体制改革办公室农村处处长郑少华告诉记者,在这种情况下,一些打算办企业或扩大生产规模的温州人不得不把目光转向了民间借贷。尽管这样利息高、借贷成本高,但是速度快,所以依然受到追捧。”
“光请银行的人吃饭,我就花去了一万多元,现在还没有结果。”温州市一位打算办塑料成型厂的老板忿忿不平地说,在万般无奈之中,他只好求助于亲戚朋友或一些“中介人”。
记者了解到,“老太太银行”已成为温州地区的普遍现象。有媒体报道,在某些村子里,一些人被公认为资金周转人。谁手里有闲钱,会先向他们“登个记”。有人要做生意就去借,一旦确认没有太大风险,周转人就会把其他人的钱借给他,几百万元在几个小时内呼之即来。而控制着上百万元资金的人却往往是一些文化程度不高的中老年妇女。但是,和银行的存款利率形成强烈反差的是,民间借贷的利率高达15%至20%。
企业通过民间借贷解决了起步时急需的资金,而经营活动所产生的大量剩余资金又再次进入这个金融体系。
目前,这种民间资本的“体外循环”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向畸型方向发展。“标会”、“摇会”、“抬会”、“私募基金会”等形形色色的民间金融机构开始在温州地区大量滋生。尽管这些机构一再受到官方的禁止和查封,但此类金融活动却从未停止过。
“目前,民间资金的信贷主要是‘直接信贷’,需要资金的小企业一般是直接从亲戚、朋友那里借款。而‘间接信贷’也就是通过中介人行使的民间信贷已经很少了。”郑少华告诉记者,“因为‘间接信贷’风险特别大,只要有一个环节出问题,整个资金链就可能会断裂,从而给贷出方造成重大的损失。很多农民都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
“要不是被一个所谓的朋友套住,我怎么可能来开出租车呢?”在温州苍南采访时,一位出租车女司机带着哭腔说,去年她把家里的50万元全部交给一个朋友,后来这个朋友卷款而逃。当时的受害者还有几个人,总共有200多万元。“现在,我们村很少有人把钱轻易借给别人了。”
温州股市短期内没戏?
“尽管温州民间储藏着大量游资,但温州的股市相对来说比较冷。”申银万国证券股份有限公司投资银行总部总经理何晓勇告诉记者,“股市是大多数温州人不愿意涉及的领域。”
据了解,目前,浙江证券、申银万国、中国银河、中富证券等券商,已经在温州下属的苍南、永嘉、平阳、乐清等县市开设证券服务部,“这些证券服务部大多开在比较富裕的农村,而且都在努力拓展业务,比如成立股民学校,但总体来说,成交额并不理想,农民参与股票投资并不活跃。”温州市证券协会一位人士表示。记者在温州市某证券公司的营业部看到,除保安外,宽敞的交易大厅里只有20个人。
“股市曾给温州人带来不小的伤痛。”温州市经济学会会长马津龙告诉记者。温州股市起步比较晚,当年股市在1300点时,温州才有了证券营业部,后来股市升至1500点,经历了“短暂的辉煌”后一路狂跌,不到一年,跌到300点。“那是温州股市‘黑色的一年’,温州人也因此遭到‘当头棒喝’。”马津龙回忆说,“温州不像上海。上海人能买到大量的原始股,温州人手里的股票很多都是几十元买进的,当股市大幅度下跌的时候,就难以抽身。”结果,最初投身股市的一批温州人,基本上“血本无归”。”“这大大挫伤了温州人对股市的信心。”申银万国温州市人民路营业部业务部经理高中远对此深有体会,“很多人发誓不再做股票了。”
“总体上来看,温州人投资股市有80%是亏的。即使有些股民有赢利,但赢利的部分与投资总额比较起来是相当微薄的。”马津龙说,“在近期内甚至相当长的时间内,温州的股市根本不可能火起来。”马津龙指出,温州人对股市态度冷漠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即温州的上市公司太少。据了解,目前温州仅有一家上市公司———浙江东日公司,是一家国有企业,民营企业还没有一家上市。
温州民营企业正泰集团的一位副总告诉记者,尽管正泰和另一家民营企业已经通过了辅导期,但上市计划又搁浅下来。“其中原因很多,但最主要的就是正泰不缺钱,即使需要融资,凭着正泰的‘威望’,在当地也能很快筹到足够的资金。”
“不过,这也说明在温州,发展证券市场的潜力相当大。”申银万国温州市人民路营业部业务部经理高中远表示,“温州有750万人口,券商只有八九家,上市公司只有一家。而在上海,1400万人口中有400万股民,券商有200多家。现在温州全部企业中,民营企业占了95%,随着国家有关民营企业上市政策的松动,估计民营企业上市的激情会被燃起,这样就创造了一个巨大的潜在市场。这也许是券商们在温州股市紧急排队的主要的原因。”
温州汇市屡创全国纪录
与股市比较起来,温州的汇市相当火爆。在温州当地被誉为“汇评家”的中国银行温州市分行资金计划部副主任潘红敏告诉记者,温州以一个地级市的身份,其汇市目前仅居北京和上海之后,已成为中国个人外汇交易量最大的城市之一。
“2002年可以称为温州的‘汇市年’,年初在温州展开的‘点数大战’更是举国震惊。”潘红敏告诉记者,当时有家银行甚至降到了两个点。记者在采访中也了解到,2002年的1月10日,温州人又创下了一个全国新纪录———建行温州市分行新开办的个人外汇买卖业务创下“天量”,当日实盘交易量为2.2亿美元,刷新日交易量的全国纪录,其他银行每家也有1亿美元的交易量。
有分析指出,以温州和上海作比较,截止到2001年底,两者的外汇储蓄额分别为15.6亿美元和120亿美元,然而两者2001年全年的外汇交易量分别是40亿美元和70亿美元。换句话说,温州的外汇储蓄额是上海的八分之一,交易量却是上海的一半以上,而且交易量超过储蓄额。而在今年,截止到11月份,仅中国银行温州分行一家的外汇交易量就已经超过了60亿美元。
潘红敏分析说,温州是全国著名的侨乡,每年有30万侨民在全球特别是欧盟奔波劳作,这批侨民寄来大量的外汇,温州人目前的外汇存款已经达到了17亿美元。而这正是温州外汇市场火爆的主要原因。
为了“拉拢”更多的“汇民”,各大银行的“服务大战”早已打响。在今年10月底,由广东发展银行温州支行推出的广发新外汇宝开始试营业,除日元外,其他的7种货币交易起点额度最低为1元。而且一地开户全国交易,24小时不间断;买入卖出双向委托交易、止损委托交易,并可同时做多个币种委托交易;委托交易后不影响即时交易;委托交易时间最长可达7天。
“在温州并不是每天都有股评,但每天绝对都有汇评。”潘红敏说,由于温州外汇交易市场庞大,尽管竞争相当激烈,但“大家都有饭吃,都能从中赢利”。
“国家银行”紧急“招安”民间资本
中国银行温州市分行资金计划部副主任潘红敏告诉记者,目前,股份制银行中除民生银行外,国内其他所有的银行都已经进驻到温州,他们在温州下面的县、乡镇营业网点总共有几百家。“温州市银行营业网点的密集度在国内都是罕见的。”
而作为最“基层”的农信社也开始“有所作为”。记者了解到,从今年10月21日开始,除温州县市所在地和柳市镇所在地外,农村信用社全部实行浮动利率。温州农村信用社可以对存款利率上浮30%,贷款利率在基准利率的基础上上浮70%,这比商业银行20%的浮动范围有了更大的空间。
“这是一种利率的市场化。”中国人民银行温州市分行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士认为,这对“招安”民间资本会有较大的作用。但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目前这个措施似乎并不太明显,农信社的存贷资金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
中国建设银行温州分行的一位营业部副经理也认为,农信社利率的调整对解决温州民间资本的现实问题效果并不大,因为“温州人打心眼里还是希望资金能够实现增值,存入银行风险虽小,但这种理财方式的收益还是相当低的。”
同时,潘红敏认为,农信社利率调整将会对温州市的银行产生不小的冲击,“资金转移”风暴也有可能正在酝酿。“今年还不太明显,但随着明年定期存款的到期,不少资金将从很多银行流出,并流入农信社。”
“‘南京爱立信转投事件’将要在温州发生,只不过流入方不同,是农信社罢了。”中国建设银行的那位副总有点担心地表示。
而在不久前,温州本地的银行———温州市商业银行和福建兴业银行温州市分行所推出的“委托贷款”业务也同样引人注目。据了解,福建兴业银行温州市分行个人委托贷款业务刚推出不久,就迎来了一位200万元的大客户。
一位银行界的市场人士告诉记者,这种银行充当“中介人”的投资理财方式,不失为引导温州民间资本投资方向的一种好方法,既有效的规避了“间接投资”的风险,又实现了资金增值。而且对于银行自身来说,也是一个培养潜在客户、提高竞争力的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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