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讯】依然是一头漂亮银发,依然是那双深邃的蓝眼睛,依然是满脸睿智的微笑。年过七旬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罗伯特·蒙代尔是位魅力十足的老头儿。昨天下午4时,本报记者在深圳机场成功“拦截”了这位参加此次脑库论坛的最具重量级的学界嘉宾之一。在回宾馆的路上以及随后在五洲宾馆一间总统套房内,这位学富五车、理论足以经世致用的“欧元之父”第二次与本报记者面对面,纵论全球经济,笑谈个人喜好。
深圳商报记者 鲁军
“总的来说投资欧元不赚不亏”
记者:听说您1999年获得诺贝尔奖之后,对100万美元的奖金很是头疼了一阵子。后来,您这笔奖金除了用于翻新在意大利的房屋和为儿子买了一匹矮种马以外,剩余的全都兑换成欧元存进银行。您那次投资是否理想,是亏了还是赚了?
蒙代尔:2000年的9月,我得到了100万美元的奖金(蒙代尔立即计算出来说“相当于人民币1000万元左右”),并将其中一部分兑换成了欧元。我选择兑换欧元后,开始亏了些钱,不过后来欧元回升又赚了一些。所以总的来说应该算不赚不亏。
记者:您在1999年获得诺贝尔奖,但获奖的有关理论其实早在60年代您就提出来了。那么,对于这个姗姗来迟的诺贝尔奖,您觉得委屈吗?
蒙代尔:这个诺贝尔的经济学奖项在1969年才开始颁发,有资格的人选很多,当然不可能先考虑年轻人。有人说我30年前就可以得奖,这话没错。不过,当时社会上主要存在着两个学派的学说,一个是供给学派,另一个是需求学派。这两个学派在当时各执一词,斗争得非常激烈,因此在当时颁奖给任何一个学派都是不可能的。后来美国政府采用了供给学派的理论,事实证明这个理论是正确可行的,因此,我在1999年获奖也许并不算晚。
“‘9·11’那天早上我正在吃中餐”
记者:您去年来深圳的时候就谈到了“9·11”事件。那么您能回忆一下,9月11日那天的情形。
蒙代尔:那天早上,我正坐在纽约自己最喜欢的一间中国餐馆里,与朋友共进早餐。当时我刚从泰国的曼谷回到纽约,离世贸中心的距离非常近。后来,我刚回到位于曼哈顿的家里,突然间,令人痛心的一幕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发生了,世贸中心的一栋大楼被飞机撞上后,轰然倒塌。我赶紧打开电视,这时,又一栋大楼也倒下了。
“‘9·11’对全球影响并非那么严重”
记者:那么您认为,这件事情给美国乃至全球经济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
蒙代尔:“9·11”事件之后,几乎每个人都认为,这将对全球经济带来严重的负面影响,甚至可能会引发全球性的经济衰退。但事实上,这一事件对全球经济的影响并非人们想象中的如此严重。当然,“9·11”事件确实对世界保险市场、民航市场等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人们一段时间内更是心怀恐惧,大家出门旅游首先就会考虑自己是否安全,会不会遭受恐怖主义袭击,恐怖活动给人们的生活造成了太大的影响。不过,对于世界经济而言,全球经济增长的放缓其实早就开始,并不是自“9·11”事件而起的。这一点,我们要有客观的分析和评价。
“人民币保持稳定是明智之举”
记者:您认为目前人民币的价格是过高还是过低?目前人民币的价格对中国经济的可持续性增长具有正面还是负面的影响?
蒙代尔:我个人认为,中国在目前有必要评估一下国际形势。如果升值,那么会对出口造成不利,如果贬值则会对人民的生活水平造成打击。据我所知,中国人有存款的习惯,人民币一旦贬值,其直接后果就是造成人心惶惶,对经济稳定造成打击,这对整个亚洲经济来说都是不利的。所以,目前人民币价格保持稳定是明智之举。
“亚洲也需要统一货币”
记者:您认为亚洲是否也需要统一的货币?蒙代尔:事实上,欧元建立之前,美国是世界上头号经济强国,很多国家的外汇储备都以美元为主,任何一个欧洲国家都无法与美国匹敌。而现在,欧洲形成了统一的货币,欧元获得了极大的扩张潜力,欧元成为仅次于美元的第二大货币。因此,统一区域性货币可以改变权力对比,现在是欧元与美元齐头并进,有一天,欧元会比美元还要重要。所以,建立亚洲货币,对于联合亚洲国家、壮大亚洲地区国家实力都很有帮助。
记者:您曾说过人民币最终会成为继美元、欧元和日元之后的强势货币,那么两种强势货币同时存在于亚洲您认为是否可行?
蒙代尔:是的。比如欧洲,就曾有马克、英镑等多种强势货币。亚洲存在两个强势货币,是因为存在两个强大的经济体。
记者:您认为大约要到什么时候,我们有可能建立世界统一货币?
蒙代尔:具体时间我还无法预测。但建立世界共同货币的首要条件是美国、欧盟愿意放弃在金融领域的霸权,同亚洲、非洲联合。
“脑库论坛非常有意义”
记者:您已经是第二次来深圳了,您对这个城市有什么样的印象?
蒙代尔:我非常喜欢深圳!深圳是个充满活力的城市,经济发展速度非常快。第一次来深圳的时候,我就发现这座城市很漂亮,商品丰富,服务业发达,具有很强的吸引力。但是上次到这里来的时候比较匆忙,所以我真希望这次能有机会好好欣赏这座城市。
记者:您对这次脑库论坛有什么样的期望?
蒙代尔:脑库论坛是非常有意义的,这对于一个城市、一个地区的经济发展,都将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有思想的人才能有突破和创新,无论是发展经济,还是研究学问,我们都需要有智慧的碰撞,而脑库论坛正好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平台。
喜爱经济学胜过娶一个富家女子
记者:您是如何爱上经济学的?
蒙代尔:学经济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令人放松的事情。它充满挑战,可以很好地启发人,非常有意义。当然,我的业余爱好还有历史学和音乐等。
记得读中学时,老师试图解释货币贬值,但却无法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而且我所阅读的所有报刊上都没有。年轻的时候,我就非常喜好经济学,当初在考虑自己要考取哪家大学时,我的朋友给了我三个选择:一是选择一家奖学金最多的;二是向亲戚借钱,去读最好的大学;三是娶一个富有的姑娘,让她资助我进一间好大学进修。结果我选择了第二种方法。
其实对我个人来说,经济学也是一门十分有趣的学问,它令我感觉到非常放松。而且经济学非常具有挑战性,它的一些主张和理论会给整个世界带来巨大的影响。投身其中令我的生活充满了乐趣。
记者:听说您很喜欢油画,而且有许多颇受赞誉的作品。请问您现在还经常画画吗?除了经济学,您还有些什么样的爱好?
蒙代尔:是的,我非常喜欢油画。不过,最近这一段时间,我倒是不常画了。但对我来说,只要有时间,我还是会拿起画笔,因为美丽的色彩让我感觉愉快,绘画能够尽情表达我的思想和观点,特别是一些经济学术语所不能表达的东西,都能通过绘画来表现和完成。除了这些以外,我也经常去打打网球。还有,我特别喜欢我的小儿子,他非常可爱,已经懂得使用电脑了,他经常在键盘上欢快地敲个不停。
蒙代尔背景
蒙代尔对经济学的贡献
蒙代尔教授发表了大量有关国际经济学理论的著作和论文,被誉为“最优化货币理论之父”;他系统地描述了什么是标准的国际宏观经济学模型;蒙代尔教授是货币理论和财政政策相结合的开拓者;他改写了通货膨胀和利息理论;蒙代尔教授与其他经济学家一起,共同倡导利用货币方法来解决支付平衡;此外,他还是供应经济学的创始人。蒙代尔教授撰写了大量关于国际货币制度史的文章,对于欧元的创立起了重要的作用。
1999年10月13日,瑞典皇家科学院将该年度的诺贝尔经济学奖授予了蒙代尔;瑞典皇家科学院长达7页的赞词,更肯定了他“欧元之父”的地位。
蒙代尔对经济学的贡献主要来自两个领域,一是经济稳定政策,二是最优货币区域理论。他在金融政策和财政政策上的研究,曾经影响了美国里根时代的供应经济学派,在研究国际资本流动对于一个国家经济的影响上,蒙代尔走在了同行们的前面。
蒙代尔教授撰写的著作包括《国际货币制度:冲突和改革》;《人类与经济学》;《国际经济学》;《货币理论:世界经济中的利息、通货膨胀和增长》等。(本版撰文:深圳商报记者鲁军摄影:深圳商报记者廖万育)
蒙代尔简历:
在过去的25年里,蒙代尔一直是纽约哥伦比亚大学的经济学教授。
他曾就读于英国哥伦比亚大学和伦敦经济学院,随后获得了麻省理工学院(MIT)哲学博士学位。他曾任教于斯坦福大学和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高级国际研究学院Bologna(意大利)中心,1961年成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工作人员。自1966年至1971年,他是芝加哥大学的经济学教授和政治经济期刊的编辑。
蒙代尔教授曾在北美洲、南美洲、欧洲、非洲、澳大利亚和亚洲等地广泛讲学。他是最优货币区域理论的首创者,被誉为“欧元之父”,同时也是财政与货币政策合理配制理论、从货币角度研究国际收支理论及供给学的先驱,成为许多国际机构和组织的顾问,包括联合国、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加拿大政府、拉丁美洲和欧洲的一些国家、联邦储备委员会和美国财政部等。
1983年,他获得法国参议院的JcaquesRueff奖章和奖金;1997年,他被评为美国经济协会的杰出会员;1999年,他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蒙代尔教授获得了北美洲、欧洲和亚洲好几所大学的荣誉学位和教授职位。
另类蒙代尔
酒杯不离手,
不知是醒还是醉
论及学问,蒙代尔在同行眼里地位甚高。曾经在麻省理工大学教过他的保尔·萨穆尔森就称赞:“他将人们对货币的注意力重新引到国际贸易中来。”但蒙代尔的懒散也同样名声在外。他经常是酒杯不离手,别人常弄不清他是清醒还是微醉。他又是电视迷,与经济学家对电视及报章时事评论员不屑一顾不同的是,他心目中的“美国最聪明的人”,竟是电视台的两位主播。他经常数天足不出户,呆在家里看电视,除了偶尔上超级市场购物和回校讲课。
有一段时间,他的一头银发长至肩头,令他的崇拜者颇为不安和失望。他们希望蒙代尔多多走出他30多年前低价购买的乡间别墅,与公众更多地接触和沟通。他的同伴曾这样评价他的生活:十分散淡,讲课“一塌糊涂”,随心所欲,且经常漏改考卷。但有时半醉不醉的一句话,却成为学生写论文时的灵感源泉。
“马大哈”的
三个经典故事
对于平时的为人处世,蒙代尔简直就是一个“马大哈”。有三个经典故事一直令朋友和媒体津津乐道:一是他曾当选美国计量经济学院士,但因为他根本没拆信,对此荣誉全然不知;二是当选为美国经济学会主席后,蒙代尔竟然忘记出席就职典礼,让等待听他就职演说的崇拜者空欢喜一场;第三是他担任《政治经济学学报》主编期间,经常懒得看稿复信,以至于这份学术刊物最终惨遭倒闭。
事实上,蒙代尔也为自己的“我行我素”付出了代价。按他在经济学界的贡献,1999年的诺贝尔奖算是姗姗来迟。其实,早在80年代初他就已被列入候选人名单,但因“举止怪异、行为不检”而遭除名。
主页是儿子
蒙代尔的个人网页上很有意思,主页上展示的不是诺贝尔奖,也不是欧元,而是他65岁得来的宝贝儿子尼克拉斯。一张父子亲热无比的合影占据了最重要位置。
在哥伦比亚大学教书之余,蒙代尔和夫人常到他们在意大利的乡间别墅去。那座古城堡是蒙代尔30年前从意大利天主教会手里买下的。从那时起,蒙代尔开始慢慢地对这座古堡进行修葺,使这座古堡逐渐展现出文艺复兴时期的辉煌。
采访从下飞机开始
16日下午,当推着三个巨大旅行箱的蒙代尔教授稳健步出机场到达大厅时,记者忙走上前向他问候,他连声说:“不累不累。”还关切地询问:“久等了吧?”
本来,对蒙代尔教授的专访安排在17日下午。但是,当得知蒙代尔教授16日下午乘坐南航班机由沪抵深时,记者15时30分便直接跟随接待车辆前往深圳机场等候,以获得最新鲜的独家信息。
飞机晚点40分钟。直到17时10分,蒙代尔教授才终于出现。从机场到市区,平时只需20多分钟便可到达,但为了使采访更从容,记者事先与开车的朱献明师傅商量好,让他尽可能地开慢车,将路上的时间控制在40分钟左右。就这样,蒙代尔教授一上车,从天气到旅途到经济学,我们慢慢切入主题。对大师的采访就这样开始了。
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时间在蒙代尔教授的健谈中悄然逝去。不知什么时候,教授拧开了头顶的阅读灯,对话在安静明亮的车厢内顺利进行着,宛如车窗外流荧般的霓虹。
值得庆幸的是,教授越谈越高兴,不时地开怀大笑,甚至还向记者提出许多他自己特别感兴趣的问题,例如深圳,例如脑库、甚至如记者的籍贯等等。
不到18时,车已安全驶至五洲宾馆。尽管采访已经结束,但教授兴致未减,再三邀请记者共进晚餐。当记者回答说要回报社写稿时,教授突然伸出右手,在空中飞快地左右划了几下说:“是这样吗?那等你工作结束了,我们再接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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