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业和通货紧缩并非意味着经济危机的到来，更不是什么洪水猛兽，相反，它给中国带来的是不可多得的机遇

　　龚刚

　　任何经济规律都离不开一定的经济环境，奥肯法则和菲利普斯曲线同样不例外。事实上，它们被看成是在没有外部冲击条件下成熟和完善的市场所体现出的经济规律。即使在西方发达的市场经济体制下，这些经济规律也曾被多次打破

　　日前在北京的一个研讨会上，有学者提出中国目前的经济运行可以用“缩长”两字来概括，也就是说在经济增长的同时却伴随着通货紧缩和失业率上升。

　　“缩长”之所以成谜，那是因为它违反了宏观经济学中的两个基本规律：奥肯法则和菲利普斯曲线。这里，奥肯法则指的是经济增长率与失业率之间的逆向关系，即经济增长率越高，失业率就越低。而菲利普斯曲线则反映的是通货膨胀和失业率之间的替代关系，即失业率和通货膨胀率不可能同高或同低。

　　然而，任何经济规律都离不开一定的经济环境，奥肯法则和菲利普斯曲线同样不例外。事实上，它们被看成是在没有外部冲击条件下成熟和完善的市场所体现出的经济规律。即使在西方发达的市场经济体制下，这些经济规律也曾被多次打破，而打破这种规律的力量通常被冠以所谓的“供给冲击”。例如，上个世纪70—80年代的石油危机就被看成是具有非积极意义的供给冲击，它造

　　成了当时西方社会的滞胀(即通货膨胀和失业并存)；与此相反，克林顿执政时期的网络革命和全球化扩张，则被看成是具有积极意义的供给冲击，它造成了低通胀和低失业并存。不言而喻，对于那些转型及经济起飞阶段的国家来说，这种冲击当然是更加司空见惯了。因为经济的转型和起飞通常意味着结构和制度的变更，而这无疑会冲击在稳定和成熟市场经济下所形成的经济关系。

　　中国经济正处于转型时期，市场经济刚刚起步，远未成熟和稳定，因此它也承受着各种各样的冲击。首先，改革开放以前中国的劳动力就业是一种政府行为，企业新增劳动力并不是因为生产的需要，而是由政府分配的。如果计算一下中国近20年来的GDP和就业之间的相关系数，人们会发现它是一个负值，即劳动力的增加，并不能带来GDP的增加。这与奥肯法则所体现的经济关系完全背驰。尽管这种分配制度造成了充分就业的表象，但它却加重了企业的负担，经济效益明显降低。以提高经济效益为目标的企业(特别是国有企业)体制改革，无疑显化了由旧体制所造成的隐性失业。于是在经济增长的同时，失业率的上升则是完全可能而且合理的。而随着企业体制改革的不断深入，未来新增及农村剩余劳动力的大量涌入则使得近期内城市就业压力不会减少。即使经济仍然保持着一个较高增长率，高失业的势头恐怕会有增无减。

　　接下来考察一下通货紧缩的成因。价格取决于市场的供求，因此价格下跌通常意味着有效需求不足。然而这种解释对于一个高速增长且体制正在不断转型的经济社会似乎显得力度不够。事实上，价格不仅由供求决定，同时也取决于成本。从宏观角度看，这种决定价格一般水平的成本可以归纳为如下几个因素：一是劳动力的工资水平；二是劳动生产力水平；三是市场结构；四是进口产品的价格。

　　以上除劳动力工资有可能反映由总需求的变化而引起的劳动力市场的供求压力之外，其余在宏观经济学中都可以看成是供给冲击。它们的变化使得总供给曲线和菲利普斯曲线移动，进而打破由奥肯法则和菲利普斯曲线所体现的经济关系。下面我们逐一分析以上因素在中国近期经济中的变化情况。

　　正如本文前面所提到的中国近期的经济体制改革使得大量的隐性失业显性化，这在很大程度上优化了企业的资源组合，减少了企业的负担，进而提高了企业的劳动生产力。与此同时，显化以后的隐形失业使大量工人下岗，再加上新增劳动力和农村闲散劳动力涌入城市，劳动力市场总体来讲必然是供过于求，因此总体的工资水平不可能推动价格的上涨。

　　与此同时，经济体制的改革同时意味着从过去的计划经济转向更具竞争性的市场经济。而某些行业的重复和盲目投资则进一步加剧了企业之间的竞争。因此，企业在确定价格时，其成本加成会越来越少。

　　再则，长期以来我们维持着一个盯住美元的稳定的汇率政策，而近期所发生的金融风暴使得各国货币相对美元纷纷贬值，这使得中国的进口产品价格得以下降。而中国成功地加入了WTO不仅使中国进口产品的价格进一步下降，而且国内企业所面临的竞争会更加激烈，使得产品价格进一步降低。

　　由此，“缩长”之谜被层层拨开。中国目前的通货紧缩决非仅仅可以从总需求不足的角度进行解释，而更应该从构成价格的各种成本因素和由资源优化而导致的潜在生产能力的不断扩大来综合考虑。

　　如果这种观点能够成立，那么失业和通货紧缩并非意味着经济危机的到来，更不是什么洪水猛兽，相反，它给中国带来的是不可多得的机遇：中国完全可以在价格稳定的基础上，通过刺激总需求以达到更高的增长率。

　　(作者单位：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

　　《国际金融报》(2002年10月10日第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