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芙霞

　　一、入主方正

　　他是第一个来中关村做生意的香港商人，从此把根扎在了中关村；他是北大方正高层唯一没有大学学历的人，但他赢得了三院院士王选的心。他是所有方正海外公司的董事长，但他没有方正控股的一股股票。张旋龙，是中关村的熟人，但始终是媒体的生客。然而自从他上任之后，他的电话就没有停过，方正大厦的保安也不得不对每个出入的人员增加了一道询问的程序。

　　张旋龙：本来也没有什么，突然间有100多个记者给我打电话，压力特别大，大家都把我和王选比较，其实是不能比的！我进入方正从92年开始，其实一直都跟王选，直接对他负责，可能时间比较久，学到很多东西，很多同事开玩笑，轮也要轮到我了！

　　张旋龙为人，向来不事张扬，面对这次的人事变动，除了脸上的喜气，在他心里似乎并没有掀起多少波澜。据方正高层透露，王选1999年就有意卸任，自此，身为方正控股有限公司总裁的张旋龙，就名不符实的担起了董事局主席的职责。张旋龙在业界早已声明赫赫，却始终属于幕后英雄。此次升官无疑锦上添花，但业内人事却并不认同！

　　IT资深记者刘韧：其实这次接替这件事情不象张年轻时候的做法，因为他分别在四通等最鼎盛的时候和他们合作，后来在他们下滑时和方正合作，如果作为一个商人，张旋龙早就应该收了，但他这次没有，可能是因为感情的成份更多一点，还有就是他可能不甘心。

　　王选和张玉峰之争，由来已久。但到1999年，却到了水火难容的地步。作为商人的张旋龙有感与方正的下坡趋势，高层人事变动过于频繁，再加上不同意方正控股全资收购奥德计算机系统有限公司，从而引发他要离开方正的念头。当年6月，他把全部持有的方正控股3000多万股股票悉数抛空，希望获得本钱，重新创业，但最后因为王选的挽留，他还是留了下来。

　　IT资深记者刘韧：我们都知道王选和张玉峰是方正两个重要的人物，但是他们因为观点不一样，最后张出局，可以说这次王选让位，是希望把方正的象征和执行权统一在一个人身上。

　　方正最近几年的业绩确实让一直关注他的人们有些担心，前不久，又接连发生2亿贷款被拒绝，李汉生出局的事件，无疑又让方正雪上加霜。张旋龙此时接任王选，虽然不能说是临危受命，却也是千斤重担压上肩头。

　　张旋龙：我过去穷的时候，把钱看的比较大，但后来就对职位，钱就不是很看重了，听起来比较清高，我只是想把事业做大。IT资深记者刘韧刘韧：其实张旋龙在政府，企业上上下下的关系都很好，他也为方正在海外的市场立下汗马功劳，可以说他是使方正整个从校办企业到面向国际大企业的转变，他为方正付出很多，就象自己的一个孩子一样，所以这也是方正看重他的原因吧！

　　原四通总工程师王缉志：其实我们知道方正是一个产权不是很明晰的企业，这样势必让企业在内部人事，企业领导和学校领导之间产生很多矛盾，但这些事情通过张旋龙的斡旋，得到了很好的解决，所以我认为他是方正一个很重要的人！说做生意是赌博没错，所以关键的就是会不会下赌注，张旋龙在业界素有不倒翁的称号，是因为他分别在四通，联想最鼎盛时期和他们合作，敏锐的触觉让他游刃有余的穿行在中关村的各个角落。方正是张旋龙养了最久的孩子，要细说这个孩子，还是要从香港金山开始。二，辛酸的往事

　　张旋龙的父亲张铠卿出生在毛里求斯的华侨家庭，1972年去香港。在他创办香港金山公司之前，他曾经养过金鱼，鳗鱼，买过牛仔裤，但都不成功。1978年3月，张旋龙去香港找父亲张铠卿，希望弥补因为文革没有实现的大学梦。不过去的第一天，张旋龙的梦就彻底破灭了。

　　张旋龙：我是1978年3月15日到香港的，我记得很清楚，我现在这个房子有我父亲原来的房子4倍大，两个人不能睡一头，做饭的，什么东西都放在里面，我才发现父亲一直很辛苦，但他没有告诉我们，第二天我就去上班了，从底层做起，扫地，看门，薪水600块。

　　为了生计，张旋龙在亲戚的皮箱厂卖力干活，晚上还不忘读夜校。人们都说机会总是光临有准备的人，对于张旋龙来说，做导游这个机会应该是他人生的第一个亮点。

　　张旋龙：1978年那时候我们内地的人都被部分香港人看不起，又不懂广东话，又不懂打扮，又没有学历。上班第一天，就去接外国团，英语自以为还可以，结果一句都讲不出来，基本上是打手势，哑巴英语。

　　英语不过关，张旋龙还是有办法和那几个英国人成为朋友，这就是张旋龙的过人之处。不过张旋龙不会忘记第一次跟老导游被赶下车时的委屈，因为老导游怕他学会以后和他竞争，也没有少受富人的白眼，因为他没有学历，不会打扮，不过导游这个职业确实为当时年轻的张旋龙打开了眼界，历练了他的洞察力，摸到了今后如何做人的命脉。

　　IT资深记者刘韧：对于张旋龙来说，做导游确实让他学会很多东西，因为那个时候刚好是他世界观形成的阶段，这样他要服务旅游团里的每个人，还让每个人舒服，无论这个人是否喜欢你，所以作为商人的本质，在那段时间打下基础，在方正，他的角色也更多的是上下协调的工作，这是很难的！

　　原四通总工程师王缉志：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只是觉得他是一个商人，后来我觉得他的很多知识都是从生活经历中学到的，现在与其说他是一个商人，不如说他是企业家！

　　后来张旋龙的父亲张铠卿因为做芯片生意，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获。随后张氏家族成立香港金山公司。到1984年，公司营业额达到100多万美元。当时香港金山主要和中央部委做生意。但让张旋龙真正下决心在大陆扎根，要在方正成就自己事业的，还是在他进入中关村之后。

　　三，入主中关村

　　张旋龙1984年来到中关村，当时很多人还没有见过电脑，甚至在中关村，买卖电脑也还是处于刚刚起步的阶段，这时，张旋龙的香港金山自然是大公司。

　　张旋龙：84年我到中关村，那时候我们国家刚刚开放，因为我在香港信息多，有点钱，所以就很香。

　　虽然占尽天时地利，张旋龙并没有小瞧中关村的小企业，当时的四通左边有科海，右边有海科，两家的规模远在只有十几个人的四通之上，可张旋龙却偏偏选择了和四通合作做SUPER PC 机，由此开创了中国兼容机市场的先河。不过当时四通资金不足，每次都是先拿货，买完之后再付钱。

　　张旋龙：人还是要交流，看他们也不是骗钱的人。做生意互相尊重，不管大小，方正现在也遇到小公司，把事业做大，我就愿意合作，你今天让利，人家后天还要找你，本来是5，5分，如果你六我四，那别人下次还要找我合作。IT资深记者刘韧：和他做生意，他是不会让你吃亏的，他总是想你来找我合作，就是看得起我，我肯定不能让你吃亏。

　　张旋龙：主要是我觉得四通和其他的地方人不一样，我们买给他们的东西，他们会拆开看看，然后自己也要研究一下，不象其他的单位。

　　IT资深记者刘韧：你这样和人家做生意多了，别人肯定下次还要找你，一次两次，别人的朋友也都来找你，找你的人越来越多，你的生意就越来越做大了。

　　那时候，张旋龙在中关村真是红的发紫。因为金山公司的SUPER机价格远远低于当时的IBM，买电脑的人在门口都排起了长队。从四通，他还意外的挖掘出了求伯君这块金子，在香港金山和方正合并后，辅助求伯君创建了北京金山公司，成就了求伯君中国第一程序员的佳话。不过张旋龙的目标不在金山，而在方正。

　　五，并入方正

　　90年代初，方正处于刚刚起步阶段，由北大师生组成的方正在技术上胜人一筹，但在经营和出口业务上却极缺人才，这时的张旋龙因为身处香港这样的便利，不断的为方正鞍前马后的游走，其实张旋龙和方正早就有过接触，就是答应张玉峰，把让四通独家代理的电脑分了二十台给方正。

　　张旋龙：当时是觉得北大很可怜，教育经费少，又没有什么收入，其实二十台也没有什么。谁想到以后会有合作。

　　不管张旋龙有没有想到，在双方反复的合作过程中，方正认可了张旋龙。1992年，方正因为业务需要，急需在香港上市，但这对于当时的内地企业谈何容易，于是方正总裁张玉峰找到张旋龙，希望他把香港金山合并到香港方正，借助张旋龙特殊的身份在香港上市。当时香港金山比香港方正多一半的资产，但张旋龙最后只占50％的股份。后来方正业务扩展，资金严重不足，张旋龙还把整个家族的资产，房产拿出来做抵押，向银行贷款1个多亿给方正。所以1995年，张旋龙把香港金山合并到方正，无疑是他下的一次大赌注。或许这也是今天他不愿轻易放弃的根本原因。

　　原四通总工程师王缉志：一个商人，他就是算他目前的企业项目能够赚多少钱，算成本算利润，做完一笔就结束；但一个企业家是要有长远的战略眼光，还需要管理的能力，所以我认为张旋龙当时和方正合作很有眼光。

　　张旋龙：金山为什么愿意和方正合作，是因为当时求伯君做的是小东西，是大众的，需要向上发展，而王选的照排印刷技术是高档的，需要向下发展的，所以中间需要一个结合点，我觉得一个人要做点大事业，另外我还看见北大有很多优秀的人才，无价之宝，才愿意合作。

　　商人要赚钱是本分，不过据说张旋龙在1995年并入方正之后就没有赚过一笔值得称道的钱。无商不奸是约定俗成的说法，唯利是图也是形容商人的，可张旋龙对此有话要说。

　　张旋龙：以前我们做SUPER 机，建行的朋友说就是修吧修吧，我听了很难受，我觉得是他们给我面子才让我做，所以第二天回来就放弃了。

　　原四通总工程师王缉志：其实当时他作出那样的决定，让我印象很深刻，我觉得可能出于朋友或者是商业利益方面的考虑，他把自己那方面的利益牺牲了，我觉得他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一定要怎么做的人。

　　张旋龙行走江湖多年，却依然是性情中人。他把中关村作为自己的舞台，把一个商人的操手，精明和灵活演绎到了最高水准。不过北大方正是一个校办企业，师生关系孕育了典型的师生文化。张旋龙虽然在大陆受正规的教育，在香港获得经商的窍门，对两地文化的熟悉使他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但商人和知识分子的结合，却绝不会一番风顺。

　　六，融入方正

　　翻阅方正高层的人员履历，显而易见，张旋龙的高中学历是最拿不出手的。张旋龙说在北大方正这样人才济济的地方，自己一度感到非常自卑。

　　张旋龙：其实刚到方正的时候，你也知道北大人才济济，我的老板王选也是三院院士，所以我当时确实感到自卑。

　　原四通总工程师王缉志：当时刚认识他，其实挺看不起的，觉得他只是一个商人，直到他到方正。张旋龙：1985年我回到大陆来找王选，他一直都不大看的上我的，他觉得我这个年轻人是坑蒙拐骗，他也看不起金山，因为他当时接触的都是国外大的公司，不过后来因为大家在一起，慢慢磨合，互相了解了，我学到了很多的东西，我们不单单是师生关系，还是更好的朋友。

　　张旋龙是生意人，所以和读书人在一起，自然感觉矮了一截，不过上帝是公平的，张旋龙也有让读书人佩服的地方。

　　原四通总工程师王缉志：我觉得他特别善于和人交流，善于处理人事关系，因为他总是能找到和你聊天的话题，一般我也接触过一些商人，和他们没有什么话可说，但和他就不一样，很融洽。

　　求伯君：他如果到下面一个企业，他会和每个员工打招呼，我们其实觉得没有什么，但一般的员工或者在没有什么这样氛围的企业里的员工，他们就会觉得他这么和蔼，平易近人。

　　张旋龙：我很敬佩王选同，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一心一意搞技术，吃饭只顾自己，吃完就走，只听自己问的问题，别人的都不听，商人还是要虚伪一点，想做生意，要尊重他。做技术和做生意还是不一样的。

　　在排场这点上，张旋龙还是表现出香港商人的优越性，因为在90年代初，大陆的知识分子哪里知道做生意需要这些噱头。其实不光在排场上，在管理理念和经营方法上，张旋龙都是方正的一个窗口，他不断的教方正人如何做生意。

　　张旋龙：他们真正缺少我这样的商人，因为你的商品再好，也要有好的销售人员在前线做推销。就象中国的软件，首先你必须是一个会做成国际化的产品，然后有优秀的销售人员才能把这些产品买出去。

　　IT资深记者刘韧：很多人也会有疑问，一个商人在方正这样的企业，其实可以用一句话来说明，王选会的我都不会，我会的王选都不会，他们是一种互补。

　　张旋龙看好王选，看好求伯君，其实是因为他看好中国的软件业。自从1995年，张旋龙就开始负责方正海外市场，至今，张旋龙已经把王选的照排系统卖到韩国，日本，美国，马来西亚等国家，到1998年，方正的排版系统占领了海外中文报纸市场的80％。但近两年来，由于方正排版系统在技术优势上的减弱，海外市场趋于缓和，不过这些都不能削弱张旋龙对中国软件业的信心。

　　张旋龙：应该看好中国的软件业，只是从78年，经验上比印度有距离，入世，中国软件业有高速发展。王选，求伯君他们都很有民族心，我觉得民族心很重要。有时候回想，赚钱其实和民族心很有关系，当年我父亲就是因为为国家做点事情，才帮忙带芯片，我们去日本做市场，被看不起，所以就决心一定要做。

　　作为海外华侨的后裔，张旋龙应该比任何人都深刻体会民族心的含义。香港回归后，作为大陆培养的青年人，又为香港和大陆架起了沟通的桥梁。更重要的是，当年，张旋龙是把美国人，日本人的东西倒卖给中国人，但今天却是把中国人的高科技产品打到世界上去。张旋龙把赌注下在了方正，然而面对方正在技术领域越来越失去优势的情况下，张旋龙又将面临怎样的挑战，让我们拭目以待！

　　张旋龙履历

　　商人张旋龙

　　张旋龙，方正控股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

　　1956年出生于福建，1973年随父亲在香港定居；

　　1980年，开始协助父亲经营香港金山公司；

　　1984年，作为第一个来中关村做生意的香港商人推出Super微机；

　　1991年，和方正合资成立方正Super汉卡部；

　　1994年，和方正全面合资，任方正孔股有限公司总裁；

　　2002年7月底开始担任方正控股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