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何华峰 上海报道

　　9月4日，国际清算银行(BIS)公布题为“中国资产管理公司”的研究报告，对中国的金融资产管理公司(AMC)的资金链提出质疑。

　　报告指出，四大AMC的资金主要来源于负债，需支付巨额利息，而目前不良资产回收速度缓慢，回收的现金甚至连支付利息都存在困难。同时，央行给予了四大AMC最终必然出现亏损，而谁最后为AMC买单的问题还未搞清，因此，央行承担了巨大的风险。

　　对此，央行新闻处沈先生称，未看到这份报告，不便发表评论。

　　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社科院金融研究中心主任李扬则说，BIS的技术分析是有道理的，但中国的问题有自己的特点，决策时还需考虑非技术因素。现在很多国际组织的研究都是善意的，对我们的决策有参考价值。

　　每年300亿元的利息重负

　　1999年，中国成立华融、信达、东方和长城四家AMC，并在1999-2000年，按账面值收购四大国有银行和国家开友银行1.4万亿元不良资产。

　　每家AMC的资本金为100亿元，由财政部划拔。其余购买又不良资产的资金通过负债筹集，包括央行的再贷款及向对应的国有银行发行的10年期债券。按照国务院规定，再贷款和债券的利率均固定约每年2.25%。

　　以华融为例，其网站的“公司介绍”中写道，“收购中国工商银行4077亿元的不良资产。……收购资金来源：(1)公司向中国人民银行借再贷款947亿元。(2)公司向中国工商银行发行3130亿元十年期债券。再贷款和债券利率为2.25%。”四家AMC中，华融是惟一公布上述信息的。

　　BIS分析指出，四家AMC的不良资产总数为1.4万亿元，除却自有的400亿元资本金，负债总数应为1.36万亿，以2.25%的利率计，四家AMC每年的利息支出超过300亿元。

　　而这，还未考虑四家AMC每年15亿低元左右的日常开支。

　　利息是要付的。如华融今年4月22日友布公告。称其向工行支付75亿元金融债券利息，但AMC的现金流人却难堪此负。不良资产处理则实际于2001年开始.四家AMC当年处理了1250亿元不良资产，回收260亿元现金。现金回收率21%。2000年和2001年利息合计的600亿元，260亿元不足其一半。报告你，“显然，四家AMC的资金链在抽紧。”

　　由于现金流压力增加，政府正要求加快不良资产的处置。2001年11月12日，财政部发布“金融资产管理公司不良资产处置考核办法(试行)”，设定现金回收净额等考核指标，并制定奖励措施，“按照现金回收净额的1%-1.2%予以奖励，具体为，对信达资产管理公司和华融资产管理公司按1%执行，对长城资产管理公司和东方资产管理公司按1.2%执行”。

　　但报告指出，AMC所持不良资产的质量不高，是影吨回收率的主要因素。“不良资产中，抵押贷款占比较低，同时，大多数在四年前就已被确认为问题贷款，所以，难以指望会有高的回收率。不动产贷款较易回收，只占7%；而难回收的制造业贷款，则要占到46%。”

　　可资比较的是，当初美国大规模处理不良资产时，其中的47%是不动产贷款。报告由此推论，“如果国际经验值得借鉴，鉴于中国的不良资中质量较差，回收率可能会低于其他亚洲国家。”

　　在总体资金链吃紧的情况下，四家AMC又情况各异。信达因不动产比便较高，明显好于其他三家。至2001年底，四大AMC共回收现金262亿元，信达回收105亿元，占总体的近40%。最困难的当属长城，在2000年和2001年只收回37亿元现金，而其一年的利息就需76亿元，收人不足利息一半。

　　对报告的分析，东方公司一位姓严的秘书表示，“这只是国际清算银行的一家之言，我们公司没有什么好评论的。”华融也不愿置评，而信达与长城的发言人则未能联系到。

　　上海的一位AMC官员不以为然地说，“如果AMC付不了利息，向国家要就是了。AMC实行收支两条线，其支出与收人没有什么关系。”北京一位AMC官员则说，BIS可能更多地从国际惯例来看中国的向题，国外是按照市场价收购的，但中国按账面值，情况不同。资金周转方面的问题，不会影响资产处置。

　　谁为损失买单？

　　无疑，AMC最后肯定会有很多损失，但国家并未明确谁来买这亳单。报告认为，“AMC目前模糊的融资安排引出一个问题：AMC最后的损失，如何在财政部与央行之间分配？”

　　报告称，中国政府原本可以采取更为直接的方式，即发行公债或为AMC的债务提供全额担保，由财政部承担所有损失。这也是报告的第一作者——BIS高级经济学家马国南欣赏的韩国模式。韩国能从东南亚金融危机中“复苏”过来，其处理不良资产的模式功不可没。

　　报告指出，在ACM的融资中，政府引人央行再贷款而且不公开对AMC的债券作出担保，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尽量不对财政赤字造成压力，二是可能想引导央行在将来承担亏损。

　　据马国南测算，央行给四大AMC的再贷款至少为1920亿元。他的理由是：首先，中国银行2000年报称，从东方资产管理公司取得了1070亿元的现金收人。由于东方的现金来源只有两个，一是财政部的100亿元资本金，一是央行的再贷款，由此推算，央行给东方的再贷款至少为970亿元。此外，华融已公布其再贷款均947亿元，两者相加即的1920亿元。马强调，1920亿元只是最保守的估什。

　　财政部和国家税务总局2001年10月8日发布的一份文件也间接证明，BIS的测算不无根据。

　　该文件名为“关于国有独资商业银行国家开发银行承购金融资产管理公司发行的专项债券利息收人免征税收问题的通知”，其中称，“经国务院批准，现就国有独资商业银行、国家开发银行购买金融资产管理公司发行的8200亿元专项债券而取得的利息收入的有关税收政策同题通知如下：……享受免税优惠政策的专项债券利息收入的具体范围是：中国工商银行总行承购华融资产管理公司发行的3130亿元专项债券取得的利息，中国银行总行承购东方资产管理公司发行的1600亿元专项债券取得的利息，中国建设银行总行承购信达资产管理公司发行的2470亿元专项债券取得的利息，国家开发银行承购信达资产管理公司发行的1000亿元美专项债券取昨的利息。”

　　从文件字面看，长城应是未向农行发行债券，四大AMC总计发行了8200亿元债券，央行的再贷款应在5400亿元左右。即使长城从农行购入的3450亿元不良资产全以债券形式支付，四家AMC发行的债券也只有11650亿元。与1.36万亿元相减，结果为1950亿元，还多于BIS的测算。

　　实际上，即便是最保守的1920亿元，亦超过央行资本金的五倍。马国南接受记者采访时称，央行是最后贷款人，如果其资产负债受到冲击，作为最后贷款人的功能会削弱。中国的央行目前并不完全独立，但从长远看，还是在走向独立，其前提是资产良好，不需政府支持。

附：截至2001年12月四大AMC的不良资产处置情况(单位：亿元)


　　公司 接收的不良资产账面值 已处理不良资产账面值 回收的现金 现金回收率 每年需支付的利息

　　东方 2674 183 44 24.2% 58

　　长城 3458 531 37 6.9% 76

　　信达 3730 299 105 35.1% 82

　　华融 4077 232 76 32.5% 89

　　总计 13939 1245 262 21.0% 305

　　(资料来源：国际清算银行研究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