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海兵

　　如果市场经济不考虑大局、整体利益，则不可能取代计划经济。这里的关键是：究竟什么是整体利益。有人认为，整体利益只能来自于国家行为、计划行为，与个人利益是对立的。实际上，计划经济之所以陷入窘境，就是因为它追求的不是以千百万个人利益为基础的真正的整体利益，结果是真正损坏了整体利益、国家利益，没有家之利益，何来国之利益？市场经济正是通过使每一个人发挥潜能、追求个人利益，从而使得整体利益真正增加。市场机制恰恰是追求整体利益最大化的，当然，由于个人利益中一定存在个别的不应得利益、外部的非经济性(这其实也是自然的，因为金无足赤、优缺共生)，因而个人利益相加不能简单地等于整体利益，但整体利益的基础、本质、核心、主体一定是个人利益的相加或绝大多数个人利益的相加。

　　不应人为制造计划与市场的对立，任意扩大计划的含义，从而认为计划经济比市场经济更能考虑整体利益。众所周知，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是两种对立的制度，实质上是指集权经济与分散经济的对立，因而这种对立关系是存在的，我们只能取其一。而如果我们说计划与市场则并不是指两者的对立关系，而是指两者的互补关系，是指宏观计划必须适应于市场，计划可以修补市场失灵，市场可以反控计划失灵。计划与市场和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完全是不同质的、不同层次的两对概念，切不可由后者简单类推前者。比如我们可以说农业社会与工业社会是两种互相对立的社会形态，一个社会要么是农业社会，要么是工业社会，而农业与工业则是并存的、互补的。在计划经济条件下，其通过计划所实现的整体利益实质上是政府利益，而政府利益是不同于社会整体利益的。

　　充分完全的市场机制才能保证整体利益最大化。搞市场经济就是搞完全的市场经济，而不应是不完全的市场经济、残缺的市场经济，这就像我们做事情当然要求全。我们不可能搞市场经济与计划经济的混合，因为两者是水火关系。因此，不存在所谓的有计划的市场经济、道德市场经济，市场经济通过一个个企业的计划，其实是最讲计划的，是表面无序中的有序，是动态中的计划。企业的计划越科学，越能反映市场、适应市场，则整体利益越大。当然我们搞市场经济并不是要搞市场社会，在政治、文化、道德、情感等方面我们是不应以市场机制来操作的。法国一位总理也曾说过，“我们要的是市场经济，但不要市场社会”。

　　任何一种经济机制都不能也不应该解决所有问题，关键是要能解决基本问题、主要矛盾，人为地要求市场机制万能然后对其求全责备是不合适的。而且，像经济衰退、失业和通货膨胀在很多时候、很多情况下恰好是市场机制不充分、政府宏观调节不当造成的。市场经济是至今为止最好的经济运行机制。从另一方面看，市场机制实际上是社会经济运动规律的作用机制，就像地球引力规律，是无所谓好与坏的判断的。我们的任务是适应它、利用它，不可能违背它。作为市场是存在失灵的，作为市场机制是无所谓失灵的。

　　(作者为中国人民大学教授)

　　《国际金融报》(2002年09月12日第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