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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华网郑州8月11日电记者 李钧德 国有粮库，不仅承担着国家定购粮的收购和保管任务，近几年来，还承担着按保护价收购农民余粮的政治任务。用粮食部门职工自己的话说，他们上牵国家安危，下连百姓利益，是国有粮仓的“保护神”。
然而，仅有60余人上班的河南省兰考县0211河南省粮食储备库(即兰考县固阳粮管所，以下简称0211粮库)，在粮食流通体制改革期间，采用上下串通、内外勾结、人人参与等手 段，通过合伙虚开粮食收购发票，空打粮食入库单等办法，在短短3年间盗挖国家储备粮240多万公斤。
(一)
0211粮库地处河南、山东两省交界处的兰考县固阳镇。作为省级粮食储备库，每年夏粮征购，粮库都要组织职工收购粮食。一般是三个人一个收购组，一人验质，一人过磅、开票，一人监磅。只有三人共同签字的票据，才可以到出纳处领取现金。目的是便于互相制约。
1997年吴平周任粮库主任后，起初以有点费用不便入账为由，安排亲信虚开粮食收购发票，侵吞国家粮食收购资金。随着胃口的不断增大，伸手的次数也越来越多。1999年夏征时，他先是在粮库存粮3600多公斤，拿到代存粮本后，又以要交定购粮为名，在不缴代存粮本的情况下，安排职工王春梅给他开出同等数额的粮食收购发票，取出现金后据为己有。
上梁不正下梁歪。一次，粮库副主任宋绍明来到职工杨来信等人的收购磅前，主动对他们几个说，你看这几天咱们忙的，也顾不上交公粮，等下班时先把自己的公粮开出来吧！于是，快下班时，杨来信等人开了4张收购发票，分别交给村里顶了自己家的统筹提留任务。就这样，在领导的“带动”下，虚开自己家的定购粮交售发票，交回村里顶统筹提留任务，几乎成为每年粮库职工贪污国家粮食收购款的借口。
粮库职工范瑞平，1999年夏粮收购时，不仅在3天之内开出了自己家和爹爹、哥哥、叔叔等亲戚家的公粮票，还用老邻居胡八的名字，开出了价值近500元的公粮票，将票原价卖给胡八。粮库副主任宋绍明利用掌管票据之便，怀揣收购发票到处串门找人合伙开假票，一个晚上就曾分别和三个收购组合伙开假票50余张。有一次，粮库副主任刁所海、司机范集中找到收购员王春梅，说要和他们组的人一起开些假票分钱，王春梅怕领导知道不敢开。刁所海就开导她说，你干一年才领几个工资呢，我作为副所长都不怕，你怕什么？
一时间，虚开粮食收购发票在固阳粮所成了公开的秘密。一位刚上班不久的收购员告诉记者：“粮库开假票早成了公开的秘密，领导带头开谁不开？谁不开谁就是傻子。开假票时，谁都不用说，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开假票就开始啦。我一上磅，就不由自主想开假票，别人开(假)票都发(财)啦，不开白不开，谁不开(假票)谁吃亏。”
正是在这种心理支配下，虚开粮食收购发票，空打粮食入库单的现象在固阳粮所愈演愈烈。有一名在粮所看门的职工，因为参与收购的职工家里有事请假，到收购组帮了几天忙，就与人合伙虚开粮食收购发票3000多元。有一次，刘凤梅、孔爱叶等人合伙开假票，因为所有熟悉的人名字都已用过，刘凤梅的姐姐刘香梅帮助从报纸上找了十几个人名，也分得了一份假票。收购员关建华，第一次应邀去开假票时，连摩托车都不敢坐，走在路上腿都是软的。过了一段时间，发现根本没人管，她才彻底放了心。
(二)
据纪检监察部门调查，从1997年起到2000年案发，每年夏粮收购，0211粮库职工几乎人人参与，三人或多人合伙虚开粮食交售发票，不仅用于充抵自己、亲属、亲戚家应交的定购粮，还把多开的粮食收购发票低价卖给邻居和村组干部，有人甚至在街上以低于国家定购粮20%的价格公开叫卖。调查发现，一收购员在接受别人几次水果后，就连续几年为其虚开粮食收购发票，让其交给村里顶统筹提留任务。粮库收购员黄秀英，因为家不在固阳，在当地也没有亲戚，就把开来的6800公斤假票交给西关村负责人，要求顶他们村的公粮任务，结果直到案发，西关村负责人也没有给她一分钱。
除了直接虚开粮食收购发票领取现金外，粮库领导、职工还利用单位管理混乱之便，采取收购不过磅、私改收购票据、用陈化粮充保护价新粮套取粮款等办法，大肆贪污国家粮食收购款。1998年保护价收购期间，粮库违反国家有关规定，直接从私商粮贩手里按保护价收购小麦。粮库职工范瑞平便利用数袋的机会，一次为粮贩刘新奇多报数量40袋，自己从中分得赃款2000元。粮库职工李广志，为了赚钱，把饲养场用于喂猪的陈化粮，以每公斤0.2元的价格赊出后，以保护价的标准卖给粮所，从中赚取差价。
通过这种种伎俩，国家用于保护农民利益的粮食收购专项资金，便以每年几十万元的速度，一次次的流入这些粮仓“硕鼠”的私囊，变成他们家中的摩托车和高档家用电器。而一些真正卖粮的农民，领到的却经常是一张张白条。直到案发后的2000年，还有群众手拿白条到专案组哭诉。国家按保护价敞开收购农民余粮的政策，几乎成为一纸空文。
1999年7月，有关部门在“粮改”执法监察中发现，这家粮库小麦收购票据中有“徐向前”及众多的“张三”、“李四”等名字。是本地确有其人，还是粮所内部有人弄虚作假？有关部门兵分两路，一路负责对这家粮库的库存情况进行测算，一路入村核查群众卖粮的有关情况。经测算和调查发现，固阳粮所确实存在严重亏库现象！许多收购票据中的卖粮人姓名、住址纯属子虚乌有。
为了彻底弄清亏库的原因，在有关部门三次调查都未有结果的情况下，2000年8月，兰考县委书记朱恒宽亲自点将，组成兰考县0211粮库专案组。在一年多的时间内，专案组对数百万张、满满两面包车的收购票据逐张进行复查、核实，终于使这起以虚开粮食收购发票为主要手段贪污国家粮款的违法案件水落石出：这个所职工有61人涉案，违法违纪金额达120万元。目前，已有56人受到党纪政纪处理，24人移送司法机关立案处理。
(三)
0211粮库一直是兰考县粮食系统的一面红旗，1997年又经过层层验收，成为省级粮食储备库。像这样一个层层光环照耀下的省级重点粮库，粮仓“硕鼠”们又何以如此猖獗？兰考县纪委副书记赵永安认为，除了粮食流通体制改革不彻底、粮食部门职工大锅饭思想严重以外，管理混乱、有禁不止是造成粮库职工能够连续数年虚开粮食收购发票的主要原因。
事件暴露后，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国家收购粮食，有着严格的程序，不算上级部门的检查监督，单是从验质、过磅、开票，到最后支付粮款，至少要经过三四道关口；粮食收购资金的使用，还要受到农发行的全程监控。在这层层监督之下，这些“硕鼠”们又是如何得手的？
走进0211粮库的会议室、办公室，各种规章制度几乎挂满了四面墙壁。但在实际工作中却很少得到执行。粮食收购专用发票，是国家支付收购资金的重要凭证。这一票据的领取、使用、管理有一整套严格的程序。但在0211粮库，收购票据基本是只发不管，使用情况也很少登记。不仅参与收购的人手中有收购发票，不参与收购的人手中也有收购发票，甚至一些粮贩子手中也有粮库的收购票据。
固阳镇东三村卖油条的小贩刘新奇，因为常去粮库做生意，和粮库职工比较熟悉，也被拉进开假票的队伍。1998年夏粮收购时，粮库职工范瑞平专门找到刘新奇，提出想和李章等人开点假票挣钱，但他们平时很少卖麦，怕别人怀疑，想让刘拿假票去领钱后大家平分。刘新奇说不行，范瑞平说，有啥不行，就是俺仨人开的票，又不是摸仿人家的笔迹，根本发现不了。在范瑞平等人的启发下，刘新奇不但替他们领钱，还自己骑着摩托车到处找人开票。
上级疏于监督、下级无人监督，是造成0211粮库严重亏库的另一重要原因。据纪检部门介绍，1997年吴平周任粮库主任后，为在此处站稳脚跟，大肆安排亲属，网络亲信，几年间便在粮库的关键岗位安排亲属、亲信近十人。他儿子吴盼生曾是粮库现金会计，儿媳妇和外甥是仓库保管员，司机范集中也是他的亲戚。吴盼生调到另外一个粮所后，外甥女范霞又顺理成章地当上了会计。为了工作“方便”，吴平周还和粮库一些年龄较大的职工结成了把兄弟。这些人知恩图报，对吴平周言听计从，从来不说个“不”字。
在这种“铁桶”一般的环境内，国家粮食收购政策形同一纸空文。国家规定夏粮收购实行户缴户结，不准打白条，但这个粮库，农民卖了粮要想马上得到现金，还得找粮所工作人员帮忙。国家严禁私商粮贩收粮，但在固阳镇，粮贩可以低价从农民手中收粮，然后以高价(保护价)卖给国有粮库。但不知为什么，这些严重违反国家规定的做法，竟然瞒过了上级粮食部门的眼睛？竟然脱离了各级农发行的层层监督？(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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