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目前以与工商业相关的流转税为主体的税制下，富豪纳税并不以个人所得税为主，他们的公司逃税——主要是营业税——给国家造成的损失，要远高于其偷逃个人所得税

　　□本报记者王平平 胡海岩

　　7月24日，经北京市人民检察院第二分院批准，刘晓庆被依法逮捕。新华社报道称，刘晓庆作为北京晓庆文化艺术有限责任公司法定代表人，其个人行为已涉嫌偷税犯罪。目前，公安、税务机关对此案仍在进一步侦查和调查之中。

　　涉嫌偷税罪名已成立

　　首都经贸大学会计学院副教授王庆雯在接受《财经时报》采访时说：“刘晓庆的行为已经触犯刑法，偷税罪名已经成立。”她说，根据《刑法》第二百零一条对偷税罪的规定，纳税人采取伪造、变造、隐匿、擅自销毁账簿、记账凭证，在账簿上多列支出或者不列、少列收入，经税务机关通知申报而拒不申报，或者进行虚假的纳税申报的手段，不缴或者少缴应纳税款，偷税数额占应纳税额的10%以上不满30%，并且偷税数额在1万元以上不满10万元的，即构成偷税罪，而不论检察机关是否提起公诉。

　　至于刘晓庆可能涉及到偷税的税种，王庆雯认为：“主要是营业税和增值税，当然也有可能包括企业所得税。”据王分析，有货物销售的企业(北京刘晓庆实业发展公司)应缴纳增值税，广告公司(北京晓庆经典广告公司)应缴纳营业税，增值税、营业税是免不了的，当然也包括城市维护建设税、教育费附加等税种。此外，刘晓庆所在的公司通过少列、不列收入，多列支出，则有可能少交企业所得税。

　　至于是否涉及个人所得税，王庆雯认为，从税务机关公开的信息看，暂时还没有这个可能。但如果刘晓庆属下的三个公司是独资和合伙的私营企业，那么企业不交企业所得税，只交个人所得税，也就是说，刘晓庆可能涉及到偷逃个人所得税。

　　依据法律规定，如果偷税数额占应纳税额的10%以上不满30%，并且偷税数额在1万元以上不满10万元的，或者因偷税被税务机关给予二次行政处罚又偷税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偷税数额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罚金。如果偷税数额占应纳税额的30%以上并且偷税数额在10万元以上的，处3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偷税数额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罚金。

　　案情有待深入调查

　　法律人士分析说，新华社消息中明确提出，北京晓庆文化艺术有限责任公司以各种手段偷逃“巨额税款”，那么，税务机关掌握的材料能证明偷税数额肯定在10万元以上。由此判断，等待刘晓庆的将是3至7年有期徒刑、罚金和补交偷税税款。

　　“刘晓庆偷税案”律师姚燕倩女士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刘晓庆作为北京晓庆文化艺术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常年忙于拍片，无暇过问公司的日常事务，对财务和税法也不太懂。对此，王庆雯说：“这涉及到企业偷税和直接责任人偷税的界定。如果刘晓庆是直接责任人，那么说明其公司几年来的偷税行为都是在她的授意下进行的；如果按照刘晓庆律师的说法，偷税行为是公司的行为，而非刘晓庆个人行为，刘晓庆将作为公司主管人员承担相应的责任。”

　　“但企业偷税，主管人员也应按照自然人犯偷税罪处罚；也就是说，不管是直接责任人偷税还是企业偷税，刘逃脱不了法律的惩罚。”王庆雯说，按有关法律条文规定，企业偷税，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其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依照直接责任人犯偷税罪处罚。

　　有分析人员进一步指出，如果刘晓庆在涉嫌偷漏税犯罪外，还涉嫌其他经济犯罪，案情则将更加复杂；如果涉嫌经济诈骗金额巨大，情节特别严重，最高将被判以无期徒刑。

　　富豪利用公司逃税

　　在近期大多数媒体报道以及公众的印象里，都将刘的风波与前一时期有关富豪不缴个人所得税的讨论联系起来。有关专家指出，实际上，在中国目前以与工商业相关的流转税为主体的税制下，富豪纳税并不以个人所得税为主，由于他们的公司逃税给国家造成的损失，要远远高于其偷逃个人所得税造成的损失。

　　中国人民大学法学教授张中秀分析认为，一些富豪创办公司，实际上也是逃避个人所得税的一个方法。比如刘晓庆，将自己的演出等劳务收入汇到公司的账户里，作为营业收入而非个人收入，这样就首先免交了个人所得税；由于营业税的税率低于个人所得税，这样间接地少缴了一部分税。而公司又会通过不列或少列营业收入、虚假申报等手段偷逃营业税；同时，多列支出，减少公司利润，少交所得税。

　　张中秀认为，一般来说，公司逃税主要是逃营业税。营业税减少，相关的城建维护税、教育附加费等也就一起减少了。而通过“代扣代缴”征收的个人所得税，公司老板大部分都通过一些非常手段避掉了；避不掉的部分一般也不会偷逃掉，因为通常税额不大，而且极易被发现。

　　据北京市地税局2002年上半年对7000多户纳税人进行税务检查的结果表明，其中超过70%的纳税人有问题，逃税总金额超过8亿元；从数字上看，营业税偷逃严重，半年内查补税金达2.6亿元，个人所得税方面，共被查补税款以及罚款和加收滞纳金0.95亿元。

　　现金结算逃税

　　税务专家指出，采用现金交易是逃税的重要手法之一。很多上下游企业为了逃税和降低进货成本而选择现金结算，供应商的报价一般都是不含税的价格；除非直接面对正规商场的消费品或比较正规企业的中间产品，都不开发票，双方只凭约定的送货单和财务开出的收据就可以进行交易。

　　北京市地税局稽查处有关负责人告诉记者，逃税的主要原因是中国的财务制度不够健全。如果在美国，将个人的支出打到公司账目里是不可能的。例如，为了公司的业务公司领导请人出去吃饭，联邦税务人员会要求其列出与谁会面、讨论内容等，限制了个人支出充当公司支出的行为。他认为美国这种完善的做法应当是中国的改革方向。

　　2001年5月1日中国开始实施的新《税收征收管理法》，对逃税者的处罚，不但要足额补交税款，并按每日万分之五的比例交纳滞纳金，还要处以相当于应补交税款0.5～5倍的罚款；《会计法》也规定，会计行为第一责任人为企业的法人代表严重逃税，将对责任人追究刑事责任，最高刑罚可以是死刑。但事实上，很多企业尤其私营企业还是照逃不误。

　　据一位多年从事审计工作的注册会计师介绍，尽管现金交易等手段可以逃过税务部门的检查，但税务部门只要通过一些常规的税收检查办法，如查账、查银行账户、查经营场所等，就能推断出企业的实际营业额和应税额。

　　从制度上提高偷税成本

　　“在中国，你偷税，也许不觉得自己是贼，别人也不认为你是贼；你如果偷钱了，可能会觉得做了一件很丢人的事，别人也会对你的行为一致谴责。这就是税在绝大多数中国人心目中的位置——能偷一点是一点。”北京市地税局一官员这样对记者说。

　　中国人民大学教授顾海兵向记者直言：“刘晓庆抓得太晚。从公布的资料看，从1996年起刘晓庆任法人的公司就以各种手段偷税。这说明中国对偷税的监管力度还不够。”

　　在目前公众纳税意识不强，偷税普遍存在的现状下，国家的税收增收也受到颇大的阻力。据了解，国家税务总局近日公布的统计数字显示，今年上半年全国税收收入累计完成8413亿元，比去年同期增长10.9%，增收827亿元。尽管税收总收入继续保持稳定增长态势，但增速步伐与近年相比已明显放慢。去年同期，全国税收增收1613亿元，增幅达27%。

　　“加强税收监管，要从制度上提高偷税成本，使得偷税行为变得不经济。”顾海兵说。纳税人偷逃税款被发现后，如果受到的惩罚很严重，可以弥补目前中国税制设计方面的不足，增加纳税人的偷税成本。但在中国有关税收征管的法律法规中，对各种违法犯罪行为的惩处力度不够，而且有关规定弹性很大，很难对违法犯罪行为起到应有的威慑作用和制裁作用。

　　从8月1日起，新版发票将在北京使用，十几万台开具新版发票的税控装置已经安装完毕。据说，新税控机里安装了两个“黑匣子”，一个能储存企业近期1万条经营信息，另一个则记载企业7年内每一天开发票的情况。

　　据参与国家税制改革方案制定工作的中央财经大学副教授刘桓透露，目前，涉及多方面利益调整的税改方案已经确定，有望明年启动。新的方案针对一些企业逃税时所利用的漏洞进行了政策调整，改革的原则是有利于经济发展和增加投资与就业。

　　□刘晓庆涉嫌偷税犯罪大事记

　　2002年4月2日，北京市地税局第一稽查分局对北京晓庆文化艺术有限责任公司、北京刘晓庆实业发展公司和北京晓庆经典广告公司涉嫌偷税立案调查。税务机关证实，截止到目前，北京晓庆文化艺术有限责任公司1996年以来采取不列、少列收入、多列支出、虚假申报等手段偷逃巨额税款，已涉嫌偷税犯罪

　　2002年4月4日，北京市地税局将此案依法移送北京市公安局

　　2002年4月5日，北京市公安局立案侦查

　　2002年5月9日，北京市地税局依法将北京晓庆文化艺术有限责任公司银行存款196万元解缴入库。同时，对已查明其所偷税款余额，税务、公安机关正积极追缴

　　2002年7月24日，经北京市人民检察院第二分院批准，刘晓庆被依法逮捕。新华社报道称，刘晓庆作为北京晓庆文化艺术有限责任公司法定代表人，其个人行为已涉嫌偷税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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