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辉清

　　这些年来，中国外贸在世界贸易中所处的地位越来越高。根据世界贸易组织经济研究员迈克·芬格的最新研究，如果综合计算各国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进出口总和，2001年度中国就已经成为了世界第四大贸易体，仅次于欧盟、美国和日本。与此同时，我国外贸在国内经济活动中所发挥作用越来越大。按国家信息中心经济预测部最新的一篇研究报告，如果将乘数效应考虑进去，中国外贸出口对国内最终需求的贡献率在60%以上。

　　正因为如此，外贸形势的变化已经越来越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对外贸出口的判断也在开始影响着政府对一些宏观调控政策的决策。然而，今年研究对外贸的专家们可能多少都会有些“跌眼镜”的感觉，他们至少会感到有三个没想到：一是没想到世界经济会出现如此快速的反弹；二是没想到在世界经济快速好转的同时，国际贸易增长却跌势依然；三是在国际贸易持续低迷的情况下，中国的外贸出口却风景这边独好！

　　外部经济好转对我国外贸出口促进不大

　　今年以来，最早宣布经济出现大幅反弹的正是世界经济的领头羊美国，一季度其GDP增速达到了5.6%，为近7个季度以来最高点。6月13日欧洲中央银行发表月度报告，指出：今年一季度欧元区国内生产总值的增长速度有所加快，欧元区经济也开始踏上了复苏征途。日本政府则宣布今年首季经济增长较上一季度升0.7%，较去年同期上升5%左右。其他国家(地区)经济形势也大多有不同程度的好转，其中，韩国和泰国的季度GDP增长甚至高达7%以上，这一切都说明世界经济确实已经渡过了寒冬。

　　但奇怪的是，世界经济的升温却没有给国际市场带来暖意。从今年以来的情况看，经济回升力度之大固然超乎此前预想，但国际贸易的逆向发展则更让人始料不及。今年一季度，绝大多数国家和地区的外贸都出现了负增长。

　　导致世界经济与国际贸易双向变动的原因，初步分析主要有两个：

　　(1)各国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来自内需的扩张，与外贸进出口关系不大。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各国中央银行为了促进经济增长，纷纷下调利率，其中，美联储一年中曾11次降息，幅度高达4.75个百分点。与此同时，许多国家也都和我国一样实施了积极的财政政策。这些政策的出台在经过一段时期的传导之后，今年以来开始逐步显现效应。

　　(2)国家保护主义抬头，对国际贸易发展有所抑制。从历史看，经济发展低迷期从来也是贸易保护主义盛行期。刚刚经历了一年半之久、经济急剧下降打击的美国政府于今年3月宣布，对进口钢铁制品征收高达30%的关税。其后不久，美国政府又宣布将增加对国内农业的补贴。美国是世界上最大的产品出口市场，其他国家出口产品中大约有四分之一是以美国为最终市场。作为上世纪90年代自由贸易的最大鼓吹者和推动者，美国政府的出尔反尔极大地扰乱了国际市场的正常贸易秩序，国际贸易大战从此进入了升温阶段。至今年4月底，仅我国就已遭到反倾销和保障措施494起，涉及4000多种商品，影响出口额高达150亿美元。鉴于当前国际贸易战事之惨烈，世界贸易组织总干事穆尔和世界银行总裁沃尔芬森甚至忍不住同声对贸易保护主义进行严词谴责，声称这种行为损害了全球经济增长和市场自由化进程。

　　由于上述两个原因，当前世界经济的增长和国际贸易的增长实际上是处于相互脱节状态。由此，我们可以认为：今年以来我国外贸出口的较快增长实际上与世界经济的快速反弹无关！

　　三大因素支撑我国外贸出口

　　既然外部经济环境的好转不是我国外贸出口出现增长的原因，那么是什么在支撑着我国外贸的出口呢？我认为，这其中有三大动力在起作用。

　　第一动力是人民币汇率的相对贬值。从1997年下半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以来，人民币就成了世界上最坚挺的货币之一，这固然对提高中国在国际上的地位有所帮助，但在周边国家货币明显贬值的情况下也对我国外贸出口构成了一定伤害。今年以来，形势稍有变化。受企业获利状况、安然事件、华尔街丑闻、国际恐怖活动警报等因素影响，美元开始逐步走软。据统计，5月底和年初相比，欧元兑美元汇率已上升9%，日元上升6%，英磅上升7%，韩元增长近5%，印尼盾增幅超过4%，菲律宾比索涨幅逾3%。由于人民币采取的是钉住美元的汇率生成机制，美元的贬值客观上也就导致了人民币相对其他货币的贬值，在一定程度减少了由于人民币坚挺对出口带来的负面影响。不过，由于贬值幅度还太小，对我国出口的相应促进作用也不大。

　　第二动力是出口退税额的大幅增加。出口退税对出口增长的刺激作用直接而明显。我们可以通过对两组数据的简单比较来说明这一点：第一组数据是工业效益数据。今年一季度我国工业企业盈亏相抵后实现利润总额799.2亿元，比上年同期下降9.1%。其中，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盈亏相抵后实现利润337.1亿元，比上年同期下降30.1%。第二组数据是出口退税数据。今年一季度我国出口退税到达了405亿元，比去年同期上升197亿元，增长95%。前一组数据说明目前国内市场的利润率已经在急速下降；后一组数据说明，出口退税对企业获取利润至关重要，因为一季度的出口退税已经达到了同期全部工业企业利润总额的一半和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利润的120%。在这种情况下，加大商品出口力度必然成为有进出口自营权企业行动方向。

　　第三动力是外资企业出口的迅猛增长。外人评述：“中国正在成为韩国、台湾及日本的地区装配中心，我们所看到的正是这一趋势的结果；这些国家和地区将元件运往中国组装，然后再将成品销往发达国家。”随着中国成为“世界工厂”的进程加快，外资企业在外贸出口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1-4月份，外商投资企业出口473亿美元，增长14.9%，对出口总额的贡献率达到63.1%；外商投资企业增幅比全国平均水平高2.9个百分点，占全国出口总值的比重达到46.27%，比去年同期提高4.16个百分点。

　　下半年我国外贸出口增长将有所回落今年以来，在世界贸易行情日下的情况下，中国外贸却逆市飘红，无疑有助于提高我国在世界经济中地位。然而，中国外贸的牛市还能走多远？却是我们现在需要关心的问题。

　　首先，从外部环境看，如果世界经济能够明显地持续好转，国际贸易则迟早都会跟上来，出现回升。但从当前世界经济运行的情况看，我认为这种可能性较小。下面还是以美国为例，尽管今年一季度美国GDP增长了5.6%，但是库存投资增长对GDP的贡献却占了一半以上，显然靠库存投资增长拉动的经济发展是不可持续的。另外，支持美国一季度经济走好的一些因素，如军费和国防开支以及其他政府支出的大幅度增加、能源价格的持续低迷和居民对耐用商品的消费等都只能在短期内发挥作用。与美国比较，其它经济大国甚至还有所不如。比如，日本尽管一季度GDP增长了也高达5%左右，但是国内消费者购物意欲不振、企业开支大幅下挫，多数专家认为，日本经济只是“死猫弹”(dead-cat bounce，即反弹后重新下跌)。

　　其次，出口退税额可能在上半年就全部用尽，下半年出口增长将受到极大的影响。根据过去的经验，每年我国出口退税额都不够用。企业为了获得出口退税，就必须尽量将产品出口时间提前。今年以来，企业这种突击出口的倾向尤为明显，虽然全年预算出口退税只有1000亿元，但一季度就用去405亿元，估计上半年将基本用尽，如此一来，下半年的出口退税基本就无从着落了。

　　最后，外资企业出口加速增长的势头将放缓。外资企业出口增长与实际利用外资的增长历来是密切相关的。但自2001年8月以来，我国利用外资合同金额的增长速度呈现下降趋势，2001年全年增幅仅为10.4%，比前7个月下降了35.4个百分点。今年1-5月则进一步下降至7.29%。由于利用外资合同额的变化大概只比实际利用外资额的变化先行一年。因而，下半年我国实际利用外资的形势将不容乐观，外资企业出口增长也将出现相应下降。

　　总之，上半年我国外贸形势虽好，而且去年下半年我国外贸出口的基数也较低，但今年下半年我国外贸出口的走软似乎不可避免。对此，有关部门绝不可掉以轻心，甚至进而对全年我国经济形势产生盲目乐观的预期，放松了有关调控政策的力度。我认为，为了防止下半年我国外贸出口出现急剧滑坡，政府必须可以采取的一个有效政策就是，适当增加出口退税额。与此同时，为了提高出口退税的效率，可以考虑适当减低出口退税率，从而做到以较少的财政投入带动尽可能多的外贸出口。(作者单位：国家信息中心经济预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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