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美国财政部副部长肯尼斯·达姆

　　本刊记者叶鹏

　　2002年5月9日下午1时半，近10位财经记者等候在北京国宾酒店的泰晤士河会议厅。新闻发布的主角——美国财政部副部长肯尼斯·达姆晚到了半个小时。

　　肯尼斯的姗姗来迟，与他的行程匆忙有关。他头一天赶到北京，便走马灯似地和中国的国家计委、财政部、人民银行、中国证监会进行了一连串会谈。

　　在接受记者采访前，他正和中国财政部官员商谈，而在下午4点后，他又要飞往上海。

　　所有国家的经济命运相互连结

　　肯尼斯说：在21世纪开始以来，我们就看到了，我们所有国家的经济命运都是相互连结、相互联系的。全球的经济增长，已经不是一个你输我赢的战略了，繁荣是相互有关的，或者是一体化的。

　　当美国经济增长了，亚洲就会增长。反之，也是如此。这是21世纪国际经济发展的根本态势。

　　对于亚洲来说，这种经济的趋同性，后果是非常深刻的。相对于亚洲国家，获得北美和欧洲新的出口市场，意味着快速的经济增长。但与此同时，这种强调以出口为导向的经济增长，也使亚洲卷入到了世界经济周期的震荡当中。

　　亚洲不能够因过多地追求出口导向的增长，而阻止它在自由的高效率的国内金融部门的发展。这种深入的、灵活的、充满活力的金融部门的改革，无论怎样强调也不过分。

　　以对制造业大的投资作为国家经济发展的旗帜或者标志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金融作为经济的发动机，美国和亚洲概莫能外

　　肯尼斯充分肯定了美国金融部门在经济复苏中的作用。他说：在去年美国经济放慢的过程当中，除了政府所领导的税收减让的措施和美联储减缓利率之外，金融部门帮助我们取得了最近的经济复苏。

　　金融部门设计了更加高效率、复杂的债务工具，使得我们能够获得具有创新性的抵押产品，从而使美国的消费者能在经济减退中保持消费和进行商业投资。

　　在肯尼斯看来，亚洲近十年的最大挑战，不仅仅是建立大型的生产制造业基地，金融部门的改革也是同样的重要。

　　亚洲国家的金融部门，必须要转变为经济增长的引擎。当然，这要有更加明智的政策制定，更多的对于竞争和开放的承诺，最佳的监管和执行条例法规的机制建立。

　　研究表明，一个获得更加强大和稳定的金融部门，最佳的途径，就是通过开放，包括投资和贸易在金融领域和金融服务领域的开放。

　　肯尼斯选择在亚洲开展这个新举措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金融部门的开放，它的利益，它的好处，已经显现无遗。我们看一下中国。一个在金融领域更加公平竞争的承诺，已经在证券的贸易、新的保险服务中，加快了发展速度，而且也使得在金融信息服务的方面加快了速度，加快了发展。

　　而对于金融领域贸易和投资的开放，在过去很久的一段时间，并没有成为全球经济程序中的重点。

　　不开放资本市场，风险更大

　　《新财经》：中国“入世”以后，金融领域面临的最大风险是什么？

　　肯尼斯：如果我们尝试一个新事物的时候，人们总会担心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毫无疑问，中国在经济上面临着大的调整，这将具有风险。但是另一个更大的风险，就是中国如果开放程度不大的话，国外很多的利益和好处可能就不能带入中国。实际上，中国比较谨慎，它只是在商业银行领域作出了承诺，在资本市场，却没有作出承诺。而在资本市场，对于中国有很大的市场前景。因为中国有高额储蓄。实际上，中国并不需要完全依赖外国的直接投资，来建立它的新企业，开展新的经济活动。中国有这么一大笔的储蓄，就有足够的资金来进行融资活动。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来管理这些储蓄，如何动用这些资金？这就是我们谈到的金融市场的开放问题。

　　《新财经》：金融开放可以推动经济的发展，但相当多的经济学家，包括美国的经济学家都认为，在金融开放的时候，必须是实体经济发展到一定的程度，还有国际收支有一个很好的平衡，财政收支要平衡，最重要的是监管水平。一些发展中国家，如果这些都没有做好的话，忙着来开放，就会带来风险。风险性和开放监管如何协调？

　　肯尼斯：我觉得在风险方面，我们可能强调得过多了。因为就中国目前的发展阶段来说，应该比其他贫穷的国家处于一个更佳的状态，而且我敢说，即使是更贫穷的国家，现在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金融市场、金融部门的开放，会给他们带来很大的好处。如果我们要发展，加强我们的金融领域的话，而不去开放，你怎么去发展呢？也就是这个原因，中国非常明智地在进入WTO的承诺中，提出了要开放金融领域。

　　新举措对美国和中国的利益所在

　　《新财经》：美国是不是认为中国开放资本市场是符合美国利益的？为什么美国要帮助中国开放资本市场？它会获得什么利益？

　　肯尼斯：我们处在国际经济发展的十字路口上，主要是有两个方面：第一，过去的传统经济模式，就是通过制造业的发展，以及以出口为导向，推动经济的增长，这种模式已经过时了。因为它已经不能带来经济效益了。我可以举几个例子。曾经对于经济做出贡献的几个国家，他们在生产半导体和通讯设备方面，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但是现在他们的企业和产品，在许多国家都可以完成。

　　现在越来越多的重要性是放在发展国内的市场，当然，国际贸易还是很重要的，但是扩大内需更重要。

　　第二，美国是惟一的一个享有正面的经济增长力的经济大国。日本经济一直表现不佳，欧洲经济和十年之前相比，也不是十分理想。美国不可能不断地扩大它的进口，来推动全球经济的发展。实际上，当今在各国互相依存的情况下，对于重要的国家来说，他们的相互依存更为重要，各国之间需要互相支持，互相帮助，互相进行贸易，才能共同发展。

　　中国是一个很大的国家，经济增长态势良好。我相信这一点，中国的经济增长，如果没有下一步我们继续进行的经济改革的话，就不能保持现在的增长势头和速度，特别是在金融领域的改革。中国将从金融领域、金融部门的改革当中获得好处，美国也同样获得好处，全球的经济都会从这种改革中获得好处。

　　在新举措的推行中，美国希望中国做什么

　　《新财经》：刚才肯尼斯先生讲了，这次到中国来，就是要推行新举措。在这个新举措里面，希望中国做些什么？

　　肯尼斯：第一，中国政府继续要履行他们在WTO谈判中作出的承诺。第二，中国还需要做一些超越WTO承诺的工作。比如说，当时在WTO谈判时，并没有涉及到资本市场的问题，那么，现在就要讨论投资银行、证券公司和外国咨询公司的进入，如何来帮助中国创造出这样一个资本市场，如何能够动用国内的储蓄，能够将这些储蓄有效地运用到生产性的投资当中，扩大经济的发展。第三，中国需要做的是扩大政策范围，也就是说现在的这种政策，包括外国直接投资的政策，已经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但是这种政策还需要扩展，不仅仅是制造业，还涉及到金融业。外国直接投资不仅仅进入到制造业，同时也需要进入到金融行业，这需要有政策的支持。

　　《新财经》：上面谈的都是你们希望中国政府做的，昨天、今天与中国政府的会面，你们得到了什么信息？

　　肯尼斯：我们基本上在思想上和口头上已经达成了协议和一致意见。我们所谈到的金融风险的问题，也是大家所关注的问题，所有的人都看到了改革开放、加强金融体制监管所带来的好处。没有其他的任何路径可以让中国更好更快地发展。但是现在如何去做，减少风险的问题，现在还在讨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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