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有商业银行改革是中国经济头号重要问题；有国有银行整体上市方案，有发展民营银行方案，有将四大银行拆小成5～10家规模相当的银行、再按市场规则兼并重组方案；无论如何，国有商业银行仍将是中国经济发展的中流砥柱。

　　先拆后改分而改之

　　———四大国有商业银行改革的必由之路

　　2月26日，本报记者龙希成就四大国有商业银行改革的问题采访了香港科技大学李稻葵教授。李稻葵教授是哈佛大学经济学博士，曾执教于美国密歇根大学，现任中国留美经济学会会长。

　　《21世纪》：2月7日结束的全国金融工作会议强调金融业企业必须加快改革步伐；相反，现时市场颇热的国有股减持不被关注。请问您怎样看待国有商业银行改革问题？

　　李稻葵：在我看来，就当前的中国经济而言，国有商业银行的改革具有头等的重要性，堪称中国经济的头号问题。这是因为：

　　第一，从历史上看，没有一个发达国家，在她的经济起飞过程中，其商业银行的表现是很差的；相反，并不是所有的西方发达国家都有运行良好的证券市场。

　　第二，从实际的经济运作看，在几乎所有的经济体中，企业发展所需要的资金，首先是靠企业的自留资金，其次是靠商业银行的贷款，最后才靠证券市场来融资。而在中国，通过国有商业银行进行融资是企业的第一渠道，因为中国经济的第一发展动力是新企业的建立。事实上，中国经济80%以上的投资资金是通过银行获得的。

　　所以，如果国有商业银行改革不好的话，中国经济巨大的增长潜力就不能得以释放。我认为，当前中国经济增长率之所以在7%左右徘徊，根本原因就是国有商业银行没能起到融资的作用，太多的投资机会白白浪费了。

　　《21世纪》：现在理论界或决策层对于国有商业银行改革都有些什么意见呢？

　　李稻葵：我先来评判已有的两个方案。

　　第一个方案是国有商业银行整体上市方案。我认为，即使能顺利上市，也不能提高国有商业银行的效率，因为他们规模巨大，四家国有商业银行，每家的资产总额是GDP的24%～45%左右。尽管其自有资金的比例很低，国家也不会以很低的价格上市，所以，国有银行在上市、增资扩股后，新股东的股份所占比例不可能很大，因而新股东的意见不足以影响商业银行的经营决策，而且每家商业银行又都是一个副部级的官僚机构。在证券市场上，还从来没有一个副部级单位被改制成功的先例。

　　第二个方案是沿用中国经济改革以来实际上对付国有企业的方式来处理国有商业银行的问题，就是说，默认现有国有商业银行的低效率，事实上放弃国有银行可以改革成功的期望，把希望寄托于新银行的进入，让这些国有商业银行自己“烂”下去，让民营银行进入，来与之竞争，以至将来有朝一日由民营银行代替国有银行。

　　首先这个方案很难见效，因为国有商业银行的规模太大。国有银行在社会上、市场上有绝对垄断地位，在普通老百姓心中她是政府信誉的代表，要想由民营银行取而代之，非常困难。

　　更为重要的是，如果这个方案见效，其结果对中国经济是灾难性的。

　　因为这将意味着国有银行出现金融危机(像今天大多数的国有企业一样)，上亿的储户收不回自己的存款，国家必然大规模给国有商业银行充资，而这样做的成本是昂贵的，因为这将导致国家大规模举债，势必抬高长期利率，压抑中国经济的长期增长。

　　《21世纪》：那么，您个人有什么建议呢？

　　李稻葵：我认为，作为改革的中间过程，惟一办法是把每家国有商业银行拆小(5～10家)，每家拆小后的国有商业银行，资产规模相当，结构相同，都是跨地区、跨部门(区别于按南北地区分拆的中国电信方案)。

　　对于拆小后的国有商业银行，可以重组、改制，可以合资，可以上市，还可以破产。一句话，只要第一步改革(拆小)成功后，国有商业银行完全可以按市场力量重新兼并。

　　拆小后的国有商业银行，有四大便于改革的优势；而其他的改革方案，这四大改革优势一个都不沾，因此行不通。

　　一是便于产权明晰，因为可以更好地吸引非国有投资者参与经营，进行自有资本重新划分，明确产权及实际控制权。

　　二是便于政银分开，因为新的非国有投资者出于自己利润的考虑，一定会有更大的动力去抵御各级政府的干预，同时拆小后的国有商业银行一定不会再是部级单位，总部都有可能迁出北京，便于割断与政府的直接关系。

　　三是便于加强内部经营管理，因为政府的干预少了，机构小了，也更像企业了，而且竞争激烈了。

　　四是便于加强中央银行监管部门的监督管理，原因是这一改革弱化了国有商业银行的官僚地位，因为现有体制下，每家国有商业银行是副部级机构，而中央银行也不过是部级，怎么监管？

　　《21世纪》：人们对于这个建议可能会有什么不同意见呢？

　　李稻葵：对于这个改革方案，一般会有这么三点不必要的顾虑。

　　第一点是，拆小后的国有商业银行会不会丧失规模效益？

　　完全不会。国际上的研究表明，西方商业银行的规模只有在资产规模小于200亿美元时才成立，而中国的国有商业银行，其资产规模在2500亿美元以上，而且还没有进行联网和计算机管理的技术改造，外加政银不分，官僚经营，可以肯定地讲，目前的国有商业银行只有规模不效益(dis-economyofscale)。

　　最需要强调的是，拆分四大国有商业银行，只是改革的路径，不是终极目标。改革成功之后，拆小的改造成功的商业银行完全应该根据市场的需要和游戏规则再兼并重组，再变大。

　　第二点是，如此的政策会不会让国有商业银行把市场拱手让给外资银行呢？

　　也不会。恰恰相反，国有商业银行如果不进行改革的话，外资银行在国内肯定会以“灵活性”取胜，从而抢走国有商业银行现有的在沿海经济发达地区的优质客户，侵蚀最有利可图的市场份额，从而让国有商业银行只剩下一堆烂摊子。

　　第三点是，拆小了四大国有银行，会不会使国家失去对商业银行业的控制，从而导致国家的金融危机？

　　不会。的确，金融风险的产生，往往是主要是商业银行业产生的，但其根本原因是商业银行的不良资产的问题，这主要是要政府加强监管来加以防范，跟国家在商业银行是否控股没有关系。完全的私人银行，政府一样可以也必须监管。

　　我个人认为，在国有商业银行拆小后，国家对大部分商业银行不必要持绝对的大股。即使不控大股，也可通过立法和监管的方式加以控制和规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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