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石油价格中的期货因素

　　产自英国北海的布伦特石油只占世界总产量的0.4%，但以它命名的石油期货交易却决定着全球60%石油的价格。尽管是第二大石油进口国，但因为对石油期货价格缺乏影响力，中国只能被动接受高油价

　　作者:管清友

　　在当今世界，再没有一种东西能像石油那样牵动世界的神经了。由于现代社会对石油的广泛依赖，油价的波动对世界政治经济走向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2002年以前，石油价格还停留在25美元/桶左右。但是，2004年国际石油期货价格大幅上涨、2005年持续走高，在此过程中，竟然创出了70美元/桶的历史新高。按照石油平均现货价格(APSP)计算，2004年油价上升了31%，而在2005年更进一步上升了50%。

　　是什么让国际油价出现如此巨大的波动？我们看到，基于市场供求所作出的各种分析很少合乎实际，大量关于石油价格走势的预测都被证明是错误的，而关于油价暴涨的解释也每每不同。可能是鉴于这种情况，美国著名智囊机构兰德公司干脆放弃对油价作任何预测。

　　期货市场对国际油价的作用

　　实际上，国际油价是由石油现货市场和期货市场共同决定的。主要的石油现货市场包括西北欧、地中海、加勒比海、新加坡和美国。石油期货市场有纽约商品交易所、伦敦国际石油交易所以及最近两年兴起的东京工业品交易所。

　　目前，国际市场石油贸易大多以各主要地区的基准油为定价参考，以基准油在交货或提单日前后某一段时间的现货交易或期货交易价格加上升贴水作为石油贸易的最终结算价格。由此可见，期货价格在国际石油定价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因而，决定石油价格的不完全是现货供需关系，而是期货市场上的石油交易情况。

　　近年来，石油期货交易之所以旺盛，是因为它是一种利润巨大的“杠杆操作”。投机机构只要掌握一小部分流动现金，就可以操纵数额巨大的石油期货。比如，一份西德州中级石油期货合同等于1000桶石油，如果油价为40美元一桶，这份合同就等于4万美元。然而，投机者只需付3.8%的保险金，也就是1520美元，就可以控制这份期货合同。以此类推，只要少量资金就可以控制期货价格，进而影响现货价格。在全球低利率的环境下，许多金融机构调动大量流动资金，参与市场操作，影响着世界石油期货价格。

　　以布伦特石油价格为例，它曾是英国北海19座海上油塔生产的石油标准价格，后来变成伦敦石油期货的价格表，现在成为决定世界石油市场价格的基准之一。2004年5月14日，布伦特石油期货交易创了历史纪录，一天交易高达3.75亿桶，是全球石油日产量的5倍。即使按日平均交易量来看，布伦特石油期货的交易也是全球日均产量的两倍。产自英国北海的布伦特石油只占世界总产量的0.4%，但以它命名的石油期货交易却决定着全球60%石油的价格。

　　目前中国金融机构对境外投资了解太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缺乏相应人才与技术。尽管中国目前为全球第二大石油进口国，国际石油市场价格波动对中国经济增长产生着巨大影响，但中国对国际石油价格的影响还不到0.1%，只能被动接受高油价。中国以如此大的市场需求，却在国际石油市场上处于被动的窘境，这与我们不能影响国际石油市场价格有很大关系。没有对石油期货市场的深入参与，就无法为石油生产者和消费者搭建规避价格风险的平台，同时也无法为现货市场提供石油价格依据。

　　利益集团利用期货市场控制油价

　　近年来，石油期货投机越来越成为石油跨国公司的一种卡特尔行为。这些公司为了维持石油期货的高价位，不惜人为制造市场供给短缺。

　　有研究表明，以美国石油公司为首的大型跨国公司从金融衍生产品中获取的利润越来越大，成为他们收益的主要部分。石油期货市场的投机行为使得平抑国际油价的行动徒劳无益。比如，2004年6月份，沙特阿拉伯宣布每天增产200万桶时，纽约石油期货价格却并未下跌，成交也多出7.7万份。也就是说，更多投机者都在赌石油价格还会上涨。

　　而且，这些利益集团对各国政府影响极大，几乎是无孔不入。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来说，稳定的石油供应是经济持续增长的动力源，政府的石油政策理应带有国家利益色彩，因而能否获得稳定的石油供应是一国石油政策的核心目标。而以石油公司为代表的利益集团则通过“院外游说”活动影响美国政府的对外政策，以谋取企业利益最大化，其获利行为往往依赖于本国政府的经济政策。

　　油价过高对于一国经济的影响很大，甚至可能导致衰退。石油需求部门在面临高油价时往往也会给政府施加压力，使得政府能够通过对外政策调整维持油价稳定，进而维持经济长期可持续的发展。美国政府实际上受到来自两个方面的压力，其对外石油政策经常表现出围绕核心目标的摇摆。这种摇摆取决于国内各利益集团的博弈，也取决于他们给政府施加压力的大小。

　　新自由主义流派代表人物罗伯特.基欧汉很早就指出，“在石油问题上，美国政策制定者所遇到的麻烦更多地来自于美国政治和社会的性质，而不是因为其他国家的影响”，“美国的国际政策不得不适应美国社会的现实。为了支持海外私人公司的扩张和他们的跨国政治战略，政府所控制的公司的计划，或者国内政府间对生产和价格控制的计划，都被放弃了”。而且，“对美国行动自由的限制更多地来自于其自身的石油公司。为了追求其战略目标，美国政府不得不在执行反托拉斯条例上做出让步；企业可以作为政府政策的手段，但这样做不会是免费的。”

　　《石油的终结》一书作者保罗.罗伯茨也谈到了石油利益集团对政策的左右，“靠碳氢化合物获利的各个行业(以及从这些行业获得利益的政客们)根本不想看到与之竞争的技术的出现，更不希望看到这些技术能够促成的、更分散的新石油体系的出现”，“几十年以来，这个石油的权势集团不仅利用了其政治杠杆将替代石油从市场中排挤出去(政府的大规模补贴和税收的优惠使得碳氢化合物燃料极为便宜)，而且还利用其话语权上的优势尽量降低对再生石油经济的期待。”

　　分配格局主导国际油价长期趋势

　　国际油价的历史表明，石油的实际价格在长期呈现下降趋势，而世界石油产量却不断增加。

　　

欧佩克官方网站WTRG上的一份报告认为，根据2004年美元

汇率计算，同期石油价格在15-17美元区间波动。考虑到通货膨胀率，石油价格几乎没有出现上涨。WTRG甚至认为，长期价格观察的结果大致也反映出石油价格基本保持稳定并略有下降趋势。

　　国际油价的长期趋势是在现行的国际石油体系下形成的。国际石油体系并不是在完全竞争的市场上达成的，其基本特点是权力的不对称性。这种权力的不对称性来自于石油供给和需求的不对称。

　　国际石油体系的建立旨在建立一个稳定的石油利益分配机制。石油利益分配的本质就是经济租金的重新分配。这种利益分配格局在形成之后一般会保持相对稳定，石油价格涨跌都是在这一既定的分配格局下实现的，以租金分配为基准在一定区间内上下浮动。在既定的浮动区间内，从总体上来看，油价的高低取决于市场博弈的结果。价格的波动只能改变经济租金分配的比例，但是却无法改变经济租金的本质。在既定的石油经济租金分配格局下产生石油价格波动的边界，一旦突破这一理论上边界，那么就意味着既有的分配格局被打破，从而表明国际格局和国家间关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而此时经济租金怎样进行重新分配，就取决于国家实力和国际政治格局。

　　显然，从大的博弈形势看，既有格局的打破尚有待时日。所以，尽管短期内国际石油价格可能处于高位震荡，但不可能在长期当中持续上涨。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所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