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非理性气氛越来越炽盛 石油溢价冲击中国

　　在市场非理性气氛越来越炽盛的情况下，油价的高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影响石油价格上升的溢价因素是否消失

　　文/本刊记者 沈建民

　　在北京一家音像教育出版社当网络主管的严力，和远在尼日利亚的叛军领袖穆贾希德 .多库波-阿萨里有什么关系？

　　9月28日下午，严力边收听广播，边把车停在北京北四环边上的一家加油站。他说，自己的富康每个月大概加5、6次油，93号汽油从3.39元涨到3.66元，每月得多花百八十元。虽然有一份不错的白领收入，但他习惯了精打细算：“要是开出租车的，一个月得加10次油，那可是笔不小的数字。”

　　9月27日，尼日利亚反政府武装尼日尔三角洲人民自愿军发表公报说，他们将从10月1日起向政府军发动全面战争，并建议该地区的所有石油公司停止生产石油。反政府武装领导人穆贾希德.多库波-阿萨里说，他们不会袭击当地的石油设施，以免污染当地环境。不过，他们将会袭击外国石油工人。

　　尼日利亚是世界第六大石油生产国，石油日产量为230万桶，均来自尼日尔三角洲。

　　“你没听说还得涨吗？尼日利亚开仗了！”严力带上车门，转眼之间，富康车就汇入了北京四环路上的滚滚车龙中。

　　恐怖溢价

　　北京虎杰投资咨询公司首席分析员张寅说，最近一段时间国际原油价格经历了几次大的波动。而这都是由恐怖事件、自然灾害等突发事件造成的。

　　进入9月份，因受俄罗斯最大石油生产商尤科斯公司事态发展的影响，纽约市场原油期货价格一路攀升。9月22日，每桶原油价格一度突破50美元大关，随后又回落到42美元。因为税项问题而面临破产危机的俄罗斯主要石油公司尤科斯在9月19日表示，由于公司的银行户口被冻结，因此没法支付出口原油所需的缴付的税款及运费，所以暂停通过铁路向中国输出原油。 此前，尤科斯通过铁路每天向中国出口超过10万桶原油，而在更早前，尤科斯曾计划到2006年更把每天出口量提升到30万桶。

　　但和在全球各地兴风作浪的恐怖分子带来的市场恐慌相比，尤科斯因素就是小巫见大巫了。第一个波峰出现在6月2日，恐怖分子袭击通过沙特的石油管线，国际原油价格应声涨到42.33美元，这是从纽约商品交易所1983年开始原油期货交易以来截至当时的最高纪录。随后，恐怖分子破坏海外石油天然气生产设施的行为不断升级，起初这些行为主要发生在伊拉克，但很快蔓延到印尼、巴基斯坦、印度、俄罗斯和尼日利亚。恐怖分子主要是穆斯林极端主义者，袭击目标经常是输油管道、油轮和石油工人。

　　而在9月3日发生在俄罗斯的别斯兰恐怖袭击事件，也被认为将在一定程度上对国际石油市场的前途产生重要的影响。当地媒体评论说，别斯兰事件是俄罗斯的“911”，它将改变诸多国际关系要素以及俄罗斯的前途，还有可能改变美国乃至英国大选的结果，改变世界石油市场的前途，改变中东特别是伊拉克、伊朗和沙特的前途，甚至影响到中国的经济发展。

　　正在形成尚待证实的一个波峰，则是9月27日国际原油价格再次突破50美元大关。墨西哥湾还未从飓风“伊万”的打击中恢复生产，飓风“珍妮”又开始肆虐美国佛州，使国际原油近期价格回落的可能性化为泡影。而美国能源部9月25日向壳牌石油公司和普拉西德炼油公司分别“出借”140万桶和30万桶战略储备石油，更加深了市场的恐慌。9月27日，尼日利亚叛军开始成为国际能源市场的新焦点，使纽约油价一度突破50美元大关，创下纽约商品交易所21年来的石油价格最高水平。摩根士丹利公司忧心忡忡地告诫客户说：“我们现在认为原油价格会达到61美元，直到出现大规模的抛售为止。”

　　中国溢价

　　现在世界经济正处于近5年来最好的时候。从2003年至今，世界经济都是向上增长的，争议只存在于“多大程度增长”、“增长持续多长时间”这些话题。而中国已经取代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石油进口国，中国经济的持续稳定、增长，是推动世界石油产销同步上升的重要动力，这种变动并不是投机性的。

　　中国和印度等新兴经济体对石油进口需求的猛增，已经成为国际石油市场价格进入上升通道的一个结构性因素。由于这些亚洲国家并没有像欧美国家那样形成对中东等地石油资源的强有力控制，因此从中东等地输往亚洲的原油价格普遍要高于输往欧美市场的价格，其间的差价被称为亚洲溢价。

　　针对国外有人把高油价归结为“中国因素”的观点，北京师范大学金融研究中心主任钟伟则表示反对。

　　他说，虽然中国对国际能源进口的依赖性日益增强，但是从2002年以来，中国进口原油的增量和国际原油生产的增量之间，保持相对稳定的关系，IEA认为这个比例在30%左右，因此中国能源进口并没有明显和意外的波动，而中国对能源预期之内的需求增长不会给国际能源价格带来意外冲击。目前的高油价，“中国因素”不是原因，事实上，中国经济也同样是国际高油价的受害者。

　　世界原油溢价给中国带来的影响，从年初开始就已经蔓延开来。3月31日，中国汽油零售价格在发改委《关于调整成品油价格的通知》的指令下全线上调，上调幅度达到了近几年的最高值。以北京为例，93号、97号汽油每升分别上涨0.26元和0.27元，分别达到3.46元和3.67元。8月1日，在石油炼厂方面反复要求调价的情况下，中石油终于有所松动。将8月份汽油出厂价稍许上调。其中，东北地区炼厂每吨上调100元，西北地区炼厂每吨上调75元。8月25日零时起，中石油汽油、柴油出厂价格每吨分别提高240元和220元，零售价格按出厂价调整幅度等额提高。9月28日，中石油又作出调整，汽油出厂价每吨上调100元，柴油40元。

　　此前有消息说，中国原油炼厂价格被宏观“调控”，承受着成本价格“倒挂”压力。目前，经过连续5次调价，中国市场的汽油、柴油价格上涨幅度分别为43%和37%，初步实现了与国际市场在价格形成机制和价格水平上的接轨，只是在时间上滞后一个月左右。“中国与国际市场略微滞后，但肯定是有影响。”一位业内专家如是说。

　　油价上涨除了给交通运输业带来影响之外，也造成了部分石化产品价格上涨，而这些石化产品不少是化工企业的原料；同时由于比价效应，石油涨价也造成了煤炭、电力等其它能源价格上涨。尽管“国内市场的石油供需远远不像石油价格所反映的如此紧张”，但国家信息中心经济预测部副主任徐宏源认为，国际油价波动的影响还是在国内被人为放大了。

　　数据显示，今年9月上旬进口乙烯价格比8月底上涨了30.5%，丙烯上涨了9.6%，丁二烯上涨了8.4%，目前企业拿到的煤炭、电力价格比去年同期也上涨了50%到100%。此外，化工企业是能源消费大户，能源价格上涨不仅带来燃料、动力费用上升，还因为能源是许多化工生产的基本原料，化工企业要承受更大的涨价压力。

　　投机浪潮：期货与现货市场的背离

　　与去年同期相比，9月份国际原油平均价格上涨了近60%。令人感到惊奇的是，这些由突发事件所引发的价格变动，只是给原油期货价格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却没有在现货市场中留下任何印记。回溯第一个波峰出现时，美国现货市场的原油价格只有每公升2美元多一点，两个月之后，现货更是跌至1.88美元的低点，不仅未涨，反而与期货市场有所背离。即便在9月27日国际原油价格再创21年来的新高时，美国现货市场的原油价格也才1.91美元！

　　对此，张寅的看法是“炒作成分居多”。他认为，资金投机是导致油价高涨的主因。一段时间以来，期货市场相对于现货市场的溢价，大约保持在10-15美元，而频发不断的突发事件，给了对冲基金足够的理由支撑甚至扩大这个溢价。从2002年至2004年上半年美国纽约商品交易所的统计数据看，基金石油多头部位与石油期货价格走势之间，存在着极高的相关性，基金持有的石油多头居于高位，石油期货价格就高；而基金持有的石油多头居于低位，石油期货价格就走低。8月20日油价处于历史高位时，投机基金持有的净多头也达到了历史上的多位。

　　另有消息说，由于溢价过高，沙特卖给美国的石油，在实际交割时打了很大的折扣。

　　张寅认为，目前石油供需没有出现失衡，而是呈现产销同步上升的趋势。在受恐怖袭击等因素影响的石油大国中，沙特排在全球产量的第一位，俄罗斯位居第二，尼日利亚则是第五。但排名不足以说明原油价格上涨的原因，因为截至目前，这三个国家并没有出现实质性的供应中断。来自OPEC的官方统计数字也显示，2004年第二季度，国际原油需求量为每天8110万桶，供应量为每天8230万桶。

　　最近在美国出现的情况也是一个反证。飓风“珍妮”影响美国原油期货，但市场之所以反应过度，有一个重大前提是美国多年来在石化行业投入不足，因为供应相对过剩，厂商都怕有一天石油价格会突然跌下来。另一方面，除去自然灾害等因素，美国的原油战略储备并没有减少。

　　油价震荡

　　在分析人士看来，此轮原油溢价所带来的油价变动，并不能用简单的“上涨”来概括，“震荡”是更准确的表述。

　　张寅认为，国际油价短期内跌到每桶35美元以下不太可能。首先，有消息说OPEC内部已有提议，将原来的原油基准价每桶22到28美元，提高到28-32美元甚至30-35美元；其次，作为罪魁祸首的“恐怖溢价”也只有10-15美元，这实际封堵住了原油价格下跌的底线。

　　钟伟则表示，美元相对于欧元和日元等其它国际货币的大幅度贬值，使得以美元为结算价的油价已今非昔比。

　　但溢价的性质，也决定了国际原油价格向上的动力不足。尤科斯事件前后的价格变动，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油价从事发前的40美元，上涨到消息传出后的49美元，之后又回落到42美元，溢价达到了7个美元。张寅说：“溢价的规律是这一周涨5元，下一周必大幅度回调，投机规律决定了这一点。”同理，尼日利亚的战争危险、美国动用战略储备库存，对市场产生的最终影响也一定是有限的。“有人猜测油价会涨到60美元甚至80美元，在可以预见的3个月中，这种可能性不大。”张寅说。

　　如果说，通过市场分析可以打消原油溢价给高油价带来的忧虑，那么9月下旬，中国在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方面所取得的成果，则是中国拒绝“风险买单”的实质突破。

　　中国总理温家宝在访问俄罗斯期间，与俄达成了四项共识：首先，普京表示俄罗斯将“坚定不移”地加强与中国在石油天然气领域的合作；第二，俄方表示，将通过充分论证确定远东石油管道走向，不管采取何种规划方案，都将积极考虑将石油管道通往中国；第三，双方一致同意增加陆路石油贸易，使俄罗斯通过铁路向中国输出石油的总量在2005年达到1000万吨，并争取在2006年达到1500万吨；第四，双方决定尽快制订天然气合作开发计划。

　　就在几天后的9月28日，连接哈萨克斯坦阿塔苏和中国新疆阿拉山口之间全长1000公里的输油管线，正式开始铺设。这条管线第一期工程耗资7亿美元，每年设计输油能力为1000万吨，将于明年完工。第二期工程计划于2011年完成，完成后，哈萨克斯坦向中国的输油能力将提高到每年2000万吨。值得一提的是，哈萨克斯坦驻华大使卡里布扎诺夫特别表示，哈中双方研究了管线的安全保障问题，“相信我们有能力使它免遭恐怖分子袭击”。

　　分析人士指出，中国在与日本争夺远东石油管线的过程中，积极拓展东盟、新亚欧大陆桥等新通道，这也使得恐怖溢价的风险得以分散。

　　展望明年的油价，张寅说：“油价的高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影响石油价格上升的溢价因素是否消失，比如打击恐怖主义的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