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菱管线藏底牌 赌命转债死亡游戏下的基金脸谱

　　在华菱管线转债回售风波的背后，是血淋淋的套利，不但在无情地蚕食流通股股东的利益，还在将可转债这一品种逼上绝路。

　　本刊记者　李德林/文

　　“如果回售，就是在找死。”华菱管线(资讯 行情 论坛)(000932)掌门人李效伟最近 心情烦躁。

　　华菱转债从4月20日后，到5月18日，连续15个交易日股价低于转股价85%的警戒线。

　　6家机构公开声明要求华菱管线按承诺回售转债，这意味公司得掏出21亿元回购。这是华菱管线上市以来遭遇的最大麻烦，在这场刚刚开始的博弈战中，多空暗中角力，华菱管线不得不预备4套方案应对凶悍机构。

　　《证券市场周刊》发现，有机构正在准备大量资金参与双向操纵股票与转债的游戏，以牟取暴利。甚至，有信托公司正在筹划发信托参与这场战斗。

　　那一场多空较量

　　5月31日傍晚，长沙的雨终于停了，开了一下午会的李效伟喝了一大口牛奶。提起6家机构的回售要求，李的火气一下子爆发了。“5月18日，一单就将股价从4.26元打到3.83元，不是操纵是什么？”他两手一摊，“转债资金已经投到项目中去了，我们现在没有办法从这些项目抽身。回售公司只能用自有资金，那就是找死。”

　　由于公司股票连续5个交易日收盘价低于当期转股价格的95%，已符合华菱管线在《可转债募集说明书》发行条款中的有关“转股价格修正条款”的条件，5月17日上午，华菱管线召开临时董事会。公司向董事发出表决票14份，收回11份，全票审议通过了《关于修正公司可转债转股价格的议案》。

　　董事会决定，将转股价从5.01元修正至4.5元，此次转股价的股权登记日为5月18日，5月18日停止转股一天，19日恢复转股并执行修正后的转股价。

　　“上午刚修正转股价，没有想到下午一分钟，我们就有再次调整转股价的危险。”华菱管线副总经理兼董秘汪俊讶异无比，李效伟更是火冒三丈：有人知道了我们的底牌，这是一场刻意打压。李效伟拒绝透露机构知道的底牌是什么，只反复说：“回售就是在找死。”李效伟到底有什么苦衷与秘密？

　　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多空较量。4月20日后，股指绵绵阴跌与股价不断下挫，华菱管线开始频频与机构接触，商讨修正转股价。5月17日，是华菱股价低于转股价85%的连续第14个交易日，奇怪现象出现了，收盘前的半个小时到15分钟左右，华菱管线的盘面呈现出多方拉升之势，可是到收盘前最后一分钟，股价上冲到当天的最高价4.23元，埋伏多时的空方突然发力，500万股左右的封单压在盘面上，成交400万股左右，股价最终收在3.97元。

　　这突如其来的抛压，压垮了多方最后的努力。5月18日，机构所言第15个低于转股价85%的交易日，华菱内部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

　　当日华菱以3.94元平开后,突然空方挂出一笔20万股的单子，股价迅速回落至3.85元, 依据新的转股价,华菱管线3.83元价位成为未来转债回售与否的“分界线”，生死一线之间，多方迅速出手，在3.82元至3.86元上下5档买盘中始终有近百万的买单护盘，直到收市，股价推高到3.98元。记者获知，多方是获得了华菱的朋友出手相助。

　　“20万股那一单，就是要将股价打到新的转股价之下。那是致命的一击。”李效伟坚称有人在故意打压股价。他不愿向记者提供证据。

　　记者获得的华菱管线最新持股显示，在4月到5月20日期间，持有402股转债的裕隆证券投资基金则减持了手中149.9万股股票，融通深证100(资讯 行情 论坛)指数证券投资基金由121.2万股减持到107.9万股。裕隆、融通等机构都是在3月前进入的，成本都在4.5元/股以上，为何他们要在此时集中减持股票呢？

　　“如果华菱现在回售，债券持有人将获得至少6%以上收益。”一名财务专家说，而将股价打一个跌停，损失不到0.5元/股。因此，机构自己或者通过第三方来打压华菱股价，触发回售，将获得超额的回报。

　　华菱管线的底牌

　　李效伟有一种上当的感觉，他说4月后的不断沟通中，机构已基本掌握华菱底牌。但在湖南省政府支持下，李效伟态度依然坚决：“我们不可能回售。”

　　记者独家获知，目前华菱管线手中还制定了4套方案。第一套：华菱管线的股价低于净资产时，华菱管线将全部回购流通股，将股票注销，这样华菱管线的利润大幅度增加，回售转债就不成问题；第二套：华菱管线大股东华菱集团与潜在二股东米塔尔协议同时增持股票，稳定市场信心；第三套：2005年中期进行高比例分红送股，振作信心，吸引机构进场，股价自然上扬；第四套，继续下调转股价，这是华菱管线的股东们最不愿意接受的。

　　“我们从2004年底就不断与机构沟通，讲业绩，讲现在与米塔尔的合作正在紧要关头，发改委的批文下来，华菱将再上新台阶。”汪俊说，5月22日的长沙会议上，李效伟与汪俊继续对机构们不断重复。但令他们意外的是，这些机构离开长沙后就加速进逼，以兴业、北国股、大成等6家为首机构，强硬要求华菱回售转债。

　　“当初华菱管线为了多募资金，不惜牺牲流通股股东的利益，做出这样的回售让步。”一名投行人士认为，今天的恶果就是当初华菱对资金的盲目渴求。但华菱管线认为，当初是为了生产的需要而发债。公司也不愿意做出这样的让步，当初其实是华菱管线、主承销商与机构的三方博弈，主承销商为了尽量避免包销，机构为了从中获得更多的利益，不断逼迫需要资金的华菱管线做出让步。他说：“既然隐患当初已经埋下，华菱管线肯定不能再让机构蚕食。”

　　记者了解到，就转债事件，公司5月前就开始与潜在二股东米塔尔沟通，这个全球钢铁业老大似乎不理解中国机构的想法。4月20日有机构提出，将转股价下调到每股4元，但米塔尔马上反对。

　　华菱管线2004年上半年的每股净资产3.96元，下半年利润0.35元/股，米塔尔提出了每股4.31元的底线，如果低于此，双方就失去谈判机制，华菱管线与米塔尔的谈判一直持续了13个交易日，最终确定转股价每股4.5元。

　　华菱管线卡点谈判，卡点召开董事会，没有想到遭遇算计。

　　记者获得一份湖南省政府2005年第90号文件，这是省政府5月25日向证监会发的《关于华菱管线可转债回售问题函》。函中说，如果问题得不到妥善处理，将使华菱管线与米塔尔的战略合作受到严重影响，华菱管线将失去一次融入全球钢铁业的极好机遇，特函请证监会对华菱管线可转债回售条件不成立的事实予以明确，以避免引发争议和法律纠纷。

　　截至发稿，证监会没有给此函一个明确答复。

　　机构的脸谱

　　“华菱管线如果现在敢买自己的股票，那就违法。”坚决要求回售转债的兴业转债基金经理杜昌勇语气坚定：“我们希望华菱管线能信守承诺，按照法律来办事。”

　　在采访中，记者不断听到有机构放言，要跟华菱管线干到底。一名上市公司高管愤怒道，华菱管线当初为募集资金，在三方博弈中，做出这样的回购条件，对流通股股东已造成伤害，这次继续调低转股价或者回售转债，无疑是将流通股股东利益置于脑后。

　　汪俊也叹息，若华菱管线决定回售，就将面临破产，会有更多的流通股股东利益受损。

　　一位华菱管线流通股股东5月23日致信公司称，1月11日自己以4.47元/股买入29570股，没有想到一些机构为达到回售可转债目的，近一个月来操纵市场，故意打压股价。

　　作为第一大转债持有人的基金经理杜昌勇强调：华菱管线说回售就要破产，是不可能的。它有240多亿元资产，30多亿元自有资金，回售是没有问题的。我们为我们的10多万基金投资者负责。”

　　汪俊认为，如果不是市场低迷，华菱管线也就不会出现今天的僵局。记者发现，与华菱管线有同样命运的还有宝钢、丰原生化(资讯 行情 论坛)等，它们的转债也达到回售条件，一单华菱管线开回售之先河，将有系列可转债公司遭遇回售破产的风暴。

　　华菱高层们通过不断地与律师沟通，认为就是通过诉讼的方式，华菱管线都不会失败。汪俊更表示：华菱管线不能开这个先例。

　　长江证券负责华菱转债的肖明认为，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并不纯粹是债权公司为了6%回售收益，事实上，6%的收益与银行贷款的资金成本一抵减，利润很少。肖透露，在5月18号前，华菱管线的保荐人和可转债债权人就与华菱管线沟通，告诉他们后果，但是他们非要拖到最后一天下调可转债价格，这表明他们非常漠视该契约。

　　华夏基金某基金经理认为最终走不走向司法诉讼关键是看华菱这一边，因为债权机构让步的空间很小，就看华菱怎么让步的问题，比如他把票面利率提高一点，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我们现在怎么提高票面利率？那样对我们的股东是一个损失，华菱管线不可能那样做。”汪俊认为，现在华菱管线将所有的钱都投入到项目中去了，华菱管线不会答应这样的条件。

　　北国投某投资经理认为，在5月17日下午收市之前，华菱管线的股票曾经有资金进入，想把股价拉上去，但在最后关头被砸下来，18号，他们就匆匆忙忙地出了这个修正转股价格的公告。北国投是代人理财，如果不追究华菱，那委托理财的人就要来追究北国投了。

　　而大成基金的基金经理陈尚全则表示，这场事件主要是兴业基金在组织，自己只是参与者，但是作为基金都是根据法律，根据契约来进行交易的，华菱管线有什么难处，华菱管线的股东们有什么损失，那是华菱管线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机构是一定要坚持法律的原则。

　　记者得到一个消息，现在有不少机构正在筹集资金，准备大举买入可转债，只要付出少量的成本，打压股票，不用一个月时间，就能逼迫上市公司回售转债，那样就能迅速地通过股票与转债这两种交易产品进行套利，这样，监管部门不能找出机构操纵的证据，也就无法监管这种明火执仗的操纵，这种新的套利模式，不但上市公司面临破产的危险，流通股股东更是成为无辜的殉葬品。

　　记者了解到，目前有信托公司正在积极筹划发行转债收益信托，通过募集的信托资金来操纵转债牟利。

　　有证券从业人员叹息，只要允许这样的信托产品发行，那将是中国证券市场的悲哀，是对贪婪资金的一种放纵，对可转债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可转债的出路就是死路。

　　(本刊实习记者杜娟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