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龙：管理和利用好外汇储备是政策调整关键

    黄丽珠

　　外汇储备广义上的安全性，关键是外汇储备安全性与金融安全之间的关系问题；狭义上的安全性，实质是外汇储备的收益成本问题。

　　在今年“两会”期间，除了国有商业银行改革、新农村建设等经济金融热点问题外， 居全球第二位的我国8000多亿美元外汇储备,也引起了与会者的强烈关注。一种观点认为这是“改革开放重大成果”的同时,强调“就人均而言并不算多”；另一种观点则表示，外汇储备占有大量资源,不能用于国内投资和消费，由此增加了通货膨胀的压力和宏观调控的难度。为此，舆论认为,外汇储备超过合理需求对中国政府的金融风险防范能力以及理财智慧提出了挑战。近日，记者就以上各界关注的我国外汇储备高增长的政策调整等问题，采访了我国著名国际金融专家、中国银行(澳大利亚)有限公司董事王元龙博士。

　　◇我国外汇储备持续高增长的动因

　　自2000年起，我国外汇储备呈快速增长趋势。2001年末外汇储备规模突破2000亿美元大关之后，持续扶摇直上：2003年末增加到4033亿美元；2004年达到6099亿美元；2005年年底达到8189亿美元,居全球第二位。

　　王元龙认为，从深层次来观察，导致我国外汇储备持续高增长的根本原因：一是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的缺陷成为外汇储备持续高增长的制度基础；二是我国外汇储备的理论误区成为外汇储备持续高增长的政策导向。

　　从制度基础来看。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的爆发，阻碍了人民币汇率制度改革的进程，人民币汇率遭遇了强烈的贬值压力。为维持人民币汇率的稳定，人民币汇率制度安排被迫偏离了“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的设计初衷。此后中国经济又受到世界经济衰退、通货紧缩加剧的影响，这种状况使人民币汇率制度逐渐成为变相的“钉住美元的固定汇率制度”。除了外部的影响之外，我国宏观经济相关政策和战略的不当或偏差，导致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的扭曲，其显著特点为银行结售汇的强制性与银行间外汇市场的封闭性。这种状况必然造成外汇储备持续超速增加。

　　从政策导向来看。在对我国外汇储备的基本功能作用的认识上，长期以来存在着众多理论误区，也极大地推动了我国外汇储备的持续高增长。

　　◇对我国外汇储备理论误区的评析

　　王元龙认为，我国外汇储备理论误区包括三个主要方面：

　　误区之一：外汇储备等于经济实力1、任何事物都存在着“度”的要求，外汇储备规模也是如此，如果外汇储备超出合理或适度区间，不可避免地会降低资源使用效率、损害经济增长的潜力，给宏观经济带来众多的负面影响。

　　2、外汇储备规模并不一定完全代表国家的经济实力。我国外汇储备的来源由债权性储备与债务性储备所构成。属于债权性的外汇储备其来源于经常项目收支的盈余部分，这部分外汇储备的确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我国的经济实力。至于来源于资本项目收支盈余的这部分外汇储备，其本身就属于债务性，就更不可能来代表我国的经济实力了。2004年在我国2066.8亿美元的外汇储备增加额中，资本项目收支差额为1106.6亿美元，占外汇储备增加额的54%，这表明当年一半以上的外汇储备增加额代表的是我国的对外负债。

　　3、外汇储备增长与经济运行状况之间不一定为正相关。例如，国际短期资本赌人民币汇率升值而大量流入，就是造成2004年我国外汇储备急剧增加的一个重要原因。

　　误区之二：神化外汇储备功能

　　1、外汇储备只能调节临时性的国际收支平衡

　　国际经验表明，当一国出现较长时期的较大国际收支逆差时，尽管可以利用外汇储备进行干预，但外汇储备规模无论多大，都是有限度的，最终都可能告罄，并且随着外汇储备的急剧下降，还可能导致社会公众信心的崩溃，对国内经济发展带来灾难性的影响。

　　2、高额外汇储备并非防御金融危机爆发的决定性因素

　　我国成功地应对了亚洲金融危机,有一种较为流行的观点认为，应归功于我国拥有高额外汇储备。这种观点值得商榷。我认为，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我国资本市场没有对外开放、对资本项目实施严格的管理，由于存在着“防火墙”，使得投机资本难以大规模地流出入。

　　另外，在我国实行较为严格的外汇管理的情况下，维持庞大的外汇储备作为反挤兑的应急基金必要性的观点也值得探讨。例如高额外汇储备是否真正能够有助于提高外国投资者的信心。2004年底日本的外汇储备额为8400亿美元，在全球排名第一，外汇储备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也很高。但迄今为止并没有数据表明日本对于外国投资者具有很强的吸引力。

　　误区之三：为储备而储备

　　包括两方面：消极或被动地持有外汇储备以及把外汇储备增加作为政策目标。

　　◇政策调整取向

　　我国庞大的外汇储备规模，必然要求关注其安全性问题。外汇储备的安全性包含了两方面的含义：一是广义上的安全性，反映外汇储备的状况对金融安全的影响，重点关注外汇储备安全性与金融安全之间的关系；二是狭义上的安全性，即外汇储备资产本身的安全，要求外汇储备能够实现保值、增值，其实质是外汇储备的收益成本问题。

　　王元龙认为，保持高于常规水平规模的我国外汇储备在广义上的安全性处于良好状态，高额外汇储备为金融安全增加了保险系数；而我国外汇储备狭义上的安全性，即外汇储备资产本身的安全却令人担忧。因此，他强调我国外汇储备政策的调整已经刻不容缓。

　　1、完善汇率形成机制

　　既然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的缺陷是外汇储备持续高增长的制度基础，因此，完善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就理所当然成为我国外汇储备保持合理规模的治本之策。完善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通过完善汇率的决定基础、矫正汇率形成机制的扭曲、健全和完善外汇市场、增加汇率的灵活性、改进汇率调节机制，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遏制外汇储备的快速增长。

　　2、控制外汇储备规模

　　首先，外汇储备的变化是货币政策和汇率政策的一个十分重要结合点，我国可以利用利率政策和汇率政策对外汇储备进行调控。当国际收支顺差较大，涉外经济部门又不足以承受本币升值时，为了避免通货膨胀，可以考虑对国外资本征收托宾税。其次，调整外汇管理政策，政策导向由“宽进严出”向“严进宽出”转变。再次，适时对造成国际收支长期顺差的宏观经济相关政策和战略进行调整，例如外贸政策、外资政策、产业政策等。注重外贸政策与外资政策、产业政策之间的相互协调；调整进口政策，动用外汇储备进口国内建设急需的关键技术、关键设备，把一部分超额外汇储备投资于国内，满足国内经济发展的需要。

　　3、加强外汇储备管理

　　在当前形势下，我国除了要控制外汇储备规模，更重要的是要管理好外汇储备、利用好外汇储备。

　　第一，创造最佳的外汇储备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在管理外汇储备的过程中，除了要注意减轻其对宏观经济的负面影响外，当务之急是要发挥大量的人民币储蓄和外汇储备对经济增长的积极作用，建立将储备转化为投资、将资金转化为资本的新机制。应制定更积极的对外投资战略，可以考虑将外汇储备与国有企业的跨国经营战略、银行的国际化经营战略结合。如推进我国有

竞争力的企业“走出去”；成立美元技术创新基金，支持国内企业加强与跨国大公司的技术合作和开发；大力发展资本市场，促使更多的人民币储蓄和外汇储备向资本市场流动；我国还可利用外汇储备购买一些战略资源，增加石油等战略性物资的储备，建立

能源储备体系。利用外汇储备为金融机构注资，也是加快推进金融改革的一种新思路，实践已证明其实际效果是积极有益的，还可进一步探索。另外，还需进一步拓宽外汇储备资金运用方式，由“藏汇于国”向“藏汇于民”转变。

　　第二，注重对外汇储备的风险管理。要求外汇管理当局在外汇储备管理过程中建立和完善风险管理框架，该框架应当包括运用先进的风险管理技术、建立完善的内部风险管理制度和风险披露制度等。

　　第三，提高外汇储备运营效率。外汇储备经营与管理的总目标首先是要保持外汇储备资金的流动性，在此基础上再考虑保持外汇储备金的价值，并在保证流动性、保本的基础上寻求长期稳定的收益。

　　第四，合理选择外汇储备的币种结构和资产结构。适当减持美元，增加欧元等币种在我国外汇储备中的比重。可动用部分外汇储备购买黄金，不仅使储备资产多元化，而且也有利于保值增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