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经济学家称人民币汇率调整问题没有被政治化

　　作者：冯亦斐

　　“大多数经济政策方面的问题在政治方面——和技术层面都有争论。汇率问题是一个技术性的经济问题，如你只从政治方面去　看，那就会忽略了它的经济因素。”——费尔德斯坦

　　6月30日，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

　　在该中心与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联合主办的第七届年会的开幕式上，65岁的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NBER)主席、哈佛大学教授马丁·费尔德斯坦成为与会记者追逐的对象，他是美国媒体热炒的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的接班人之一。

　　但据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一位著名经济学家向《中国新闻周刊》透露，另一位与会的美国经济学家，曾经担任过美国财政部助理部长的哥伦比亚大学经济学教授理查德·克拉瑞达，更有可能是一匹最终冲上美联储主席宝座的黑马。

　　对于外界的“接班之说”，费尔德斯坦淡淡地表示，“候选人名单很长，我只是在这个名单上而已。我们对此一无所知。”

　　作为经济学家，马丁·费尔德斯坦的研究方向是公共经济学、社会保障和国际税收，他认为，布什政府的财税政策已经帮助美国从2001年的经济衰退中恢复过来，他同时支持布什改革社会保障制度，包括创建个人投资账户。20年前担任里根的经济顾问委员主席时，费尔德斯坦积极提倡削减支出和增加税收以减少预算赤字，引起部分白宫人士的不满，但这为他带来了政治上的声望，被誉为财政政策上“敢于说真话的人”。

　　理查德·克拉瑞达的研究方向是货币政策、汇率、利率和国际货币流动，他多次出任政府的经济顾问，并两次担任美联储纽约分行顾问。在年会开幕式的同一天，美国国会参议员舒默和格雷厄姆在华盛顿说，他们决定不再要求参议院在7月底就他们提出的促使人民币升值的议案进行投票表决。一场关于人民币升值的口水战暂时划上了一个分号。

　　第二天，7月1日，两位经济学家分别接受了《中国新闻周刊》的采访。

　　“汇率问题是一个技术性的经济问题”

　　中国新闻周刊：我在2003年曾采访过“欧元之父”蒙代尔教授，他认为人民币汇率问题被政治化了。您同意他的观点吗？

　　克拉瑞达：(笑)蒙代尔是我在哥伦比亚大学的同事，也是我的好朋友。但从以下这个意义来讲，我并不认为如此。(思考了一下)很显然，在美国有着各种各样广泛的观点。但我不认为支持人民币汇率调整或预言中国将调整汇率的美国官员，如格林斯潘、斯诺等，有政治动机。我想他们的意见真的有价值。从这个意义而言，我不认为这个问题被政治化了。(他重复了三次“不认为”，每次都加重了语气)

　　费尔德斯坦：大多数经济政策方面的问题在政治方面和技术层面都有争论。汇率问题是一个技术性的经济问题，如你只从政治方面去看，那就会忽略了它的经济方面。

　　中国新闻周刊：美国政府是否有来自政治方面的压力？

　　费尔德斯坦：我认为是经济因素在驱动它。从经济方面来说，因为有巨大的贸易不平衡，而产生这个贸易不平衡的原因之一就是中国货币实际上越来越有竞争力了，因为它一直在对其他货币如美元和欧元的实际项目上贬值。

　　昨天(6月30日)，林毅夫在解释中国通货紧缩的问题时也讲到，中国在过去的6年里，一直是通货紧缩，也许积累了大约10%～15%的通货紧缩。而同期欧美的价格上涨了10%～15%，由于人民币汇率对美元一直保持在8.28，这就意味着人民币对美元的真实价值被低估了大约30%。所以人民币的竞争力是大大地增加了。

　　通常来说，汇率是自由浮动的，它会抵消通货紧缩所带来的变化，所以是经济力量在驱动汇率的变化。

　　中国新闻周刊：但有人指责中国制造的商品的大量涌入，导致越来越多的美国制造业工人失业。

　　费尔德斯坦：制造业只是美国所有失业工作中的一小部分。美国的劳工市场运行得很好——当失业的人们得到新的工作之时，我们的政府就可以忽略这个问题了。(对于美国而言，)最重要的问题是新的工作机会的不断增长。

　　克拉瑞达：美国目前的失业率是5.1%，它已经在下降了。合适的宏观经济政策以及货币财政政策也对事态有所帮助。(关于这个问题)我只能说到这里。

　　“贸易制裁对美国并不利，但中国如不调整货币政策，对自己也不利”

　　中国新闻周刊：怎么理解美国财政部提出给人民币升值6个月限期的做法呢？

　　克拉瑞达：根据规定，财政部每6个月都要向国会提交一份分析报告。去年秋天，财长斯诺在一份报告中指出，中国并没有操纵人民币。今年秋天将会出台另外一份报告。我个人认为这并不是政治因素驱动的。(他在采访中还表示，对于美国而言，更重要的是抵制那些保护主义者给政府施加的压力。前财长奥尼尔的发言和格林斯潘在参议院作证时都很清楚地表明了要抵制这些压力。)

　　费尔德斯坦：实际上，这不是财政部，而是一些国会议员说的。他们想在这个问题上找到一个吸引人们注意力的方法。

　　这种期限，无论是3个月、6个月还是9个月，在经济上都是不正确的。不过基本上来说，(美国的)贸易赤字是越来越严重了，(中美)贸易不平衡也加重了，这和(人民币的)固定汇率有关的。

　　中国新闻周刊：格林斯潘似乎不同意国会的一些做法？他6月23日在参议院财政委员会作证时表示，没有可靠证据可以表明中国人民币汇率调整对美国制造业和就业增长会有帮助。

　　克拉瑞达：依我个人的理解，他的意思是，中国努力维持汇率的行为在这个时候并没有服务于中国的利益。他预言这个情况会自动改变。我想在这点上应该没有理解上的歧异。

　　费尔德斯坦：当然，(人民币汇率)改变对于美国经济来说是一件好事，但我认为这种来自外部的影响非常小。我认为格林斯潘和斯诺的立场是，贸易制裁对美国不利，但中国如不调整货币政策，对自己也不利。

　　所以，我认为格林斯潘和斯诺所指出的是，中国自身的体制应该在某个时候进行调整，美国国会不应该对此指手画脚。

　　但同时，中国去年的经常项目盈余非常大，而大多数流入中国的资金并不是这个巨额盈余带来的结果，是抱着期望货币贬值和升值的目的涌入中国的热钱。这对于中国银行系统来说，的确是一个危险的问题。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这不太可能发生”

　　中国新闻周刊：那么，中国政府该如何处理热钱的压力呢？

　　克拉瑞达：我认为中国货币的重新调整，从中方角度来讲是有意义的。温家宝总理讲话也指出了中国将会采取更灵活的汇率、更开放的资本市场。

　　很显然，现在调整汇率会对中国有利。中国目前努力把固定汇率维持在现有水平，但却不得不受到其坚实的——许多人会称之为“过度的”——巨额外汇储备的干扰，那正好反映了目前的汇率水平并不是适当的估价，因此我是大力赞成中国货币的重新调整。

　　中国新闻周刊：目前是人民币升值的好时机吗？

　　费尔德斯坦：为什么不呢？但有一个问题很难确定，那就是，中国认为自己什么时候做好了走向浮动汇率的准备。中国政府做了很多调整，以便有能力做到这一点，比如创立了外汇的衍生市场，允许社保基金进行外国有价证券投资。

　　克拉瑞达：尽管我相信中国未来会采取更灵活的汇率制度以及更开放的资本市场，但接下来的几个月这不太可能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