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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西班牙发生恶劣烧鞋事件十几亿温州鞋遭威胁”这则消息的第一反应，是某种虚荣心的满足。自近代以来，洋货一直是中国人心灵的阴影，站在民族工业、爱国等这样一些宏旨大义的对立面。
如今洋人也在抵制“洋货”了，而这“洋货”来自中国。
毋庸置疑，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正在对世界上其他地区商业机构和个人形成市场压力，“抵制中国货”的观念和行为或多或少既成事实，不过多数时候没有如此激烈爆发而已。
但是，西班牙“烧鞋事件”与中国历史上抵制洋货运动的微妙差别在于，相当多的中国人的反应是———歧视华人的又一个案例，而且照例以弱者的姿态强烈抗议。原因大抵有二：第一，中国人饱受洋人欺凌的历史创伤尚未愈合；第二，歧视行为客观存在。
除了西班牙，中国商业模式在世界其他地方也遭到一定的歧视。例如曾有报道称，在意大利罗马，位于市中心的维多里奥广场附近街区正在形成新的唐人街，光是华人商店就开了600来家，但是，不仅很多意大利人表示不予欢迎，甚至罗马市政府也明令限制华商发展。我们抵制洋货的时候是弱者不畏强权的表现，我们引进外资的时候是恭敬有加、优惠再三的态度，为什么如今我们在商业竞争中获胜之后仍然遭受歧视呢？
曾经有一位显然被极右翼宣传洗脑的日本青年对我说：日本没有在经济上征服中国，但是我们在文化上征服了你们。我问何以见得，他答：中国人都在用索尼随身听。原来他把市场行为也当作文化事件来对待，虽然思想荒谬，却也不无道理。
进入中国的洋货中，曾经有过鸦片这样十恶不赦的毒品，也有过废旧机器那样假冒伪劣的洋垃圾———都导致群情激愤而被赶走，但也有索尼随身听、微软办公软件这样包含着令人佩服的技术含量乃至文化品质而被广泛接受。
目前“中国制造”为繁荣全球经济作出了巨大贡献；但是，在西方世界，感受到“中国制造”的冲击波的人不少，对其由衷地佩服的人却不多。
盖因为“中国制造”的最大优势在于价格低廉，而这低廉的价格并非出自技术革新，而主要在于其廉价劳动力。
当美国最后一家胸罩生产厂受中国棉纺织品冲击在加州倒闭的时候，该州的工人最低工资标准是月薪1000美元。这自然让失败者转而责怪中国的劳工权利保障。
另外一个问题是环境保护。英国《金融时报》曾经算过一笔账，如果中国的工厂都按国际标准实施环保措施，中国经济的竞争力将大大丧失。上述两方面的问题，在西方都是已经被人文化了的基本问题，我们的商品所能得到的服气指数自然有限了。
这并非否认以廉价劳动力为竞争优势的温州模式的功劳，它毕竟为中国经济登上世界舞台打下了基础。目前面临的问题是，中国经济如何在此基础上寻求新的支点？
有识之士已经发出了大声疾呼。据报道，北大教授周其仁、张维迎等先生在日前举行一个讨论会上指出，中国经济一定要转向以生产效率为主的增长方式，依靠技术进步，如果不能很好地完成这个转变，中国未来的经济增长非常令人担忧。
除此之外，中国人文教育还应该进一步开放，激发思想活力，使中国产品有希望附着更多的文化品质。
□长平(上海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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