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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体思想之曹林专栏
每年的中秋，“天价月饼”总会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据《江南时报》报道，南京某国际购物中心所售月饼，包装稍微靓一点的就动辄上千元，有的月饼的“馅”竟是用18K镀金制成的金鹰和一个拳头大小的绿宝石底座。青岛某商场一盒标价18888元的“天价月饼”由8个月饼、一瓶500毫升的马爹利酒、一套镀金餐具及一枚白金钻戒组成。不过相比拉
萨的天价月饼，这些月饼都是“小巫”了：一款名为“王者之礼”的月饼，一盒竟要18万元，相当于一辆中档家庭轿车。
既然是做生意，商场当然要把“天价月饼”卖出去，但提起年年时兴的“天价月饼”的最终归属，人们不由自主、不约而同地联想到了腐败：月饼的馅是“腐败馅”，天价是腐败的载体，一番争奇斗艳的高贵身份展示和汇演后，最终大都会飞入“达官权贵”家。
这是很值得玩味的一个现象：为什么人们看到诸如高档别墅、高档烟酒、高档服装这类奢侈品不会想到腐败，认为是正常市场竞争的产物和富人炫耀性消费的载体，而一看到“天价月饼”，人们就不约而同地联想到腐败呢？
“天价月饼”怎么就有了腐败的原罪——公众这种敏感的判断并非胡乱猜疑或非理性“仇官”情绪的结果，这里面包含着深刻的经验和理性。
大凡冠以“天价”头衔的商品，一般都是富人消费的奢侈品，穷人、工薪阶层、官员等等是消费不起的。比如说，别墅、名车、高档烟酒、高档服装，富人之所以消费这些动辄数十万数百万的天价商品，并非源于他们的钱太多了花不出去就竭尽浪费之能，而是因为这些天价商品能满足他们内在的炫耀性消费的本能，通过天价的标签和符号来彰显与众不同的高贵身份和地位。
也就是说，并非冠以天价名号的商品都能入富人的法眼，关键是看天价商品是否有在大众面前炫耀的品质和资源：自己消费这种天价商品是要让一般人看得到——只有别人看得到，别人才会羡慕、忌妒和崇拜，而这种微妙的羡慕、忌妒、崇拜正是滋养富人高消费最原始的心理动力。
显然，月饼的消费是不具备“让别人看得到”的炫耀品质的。住别墅、开名车，别人可以看得到，高档烟可以在旁人面前展现，高档洋酒可以放在家中的橱窗中等待着客人的夸赞，高档服装可以穿在身上通过标签彰显身份——但月饼就不行了：总不能到大庭广众下吃天价月饼吧，总不能把天价月饼整天放在橱窗中让人观赏吧，总不能在家中吃完月饼后故意让嘴边留点儿月饼渣，然后告诉别人这是天价月饼渣——月饼这种“私享”的特性，注定其不会成为富人青睐的奢侈品。我们什么时候看到流行过“天价内衣”、“天价厨具”、“天价袜子”？
从这个角度看，富人是不大可能消费“天价月饼”的，“天价月饼”似乎只可能通过“贵”流向“权”。“天价月饼”不能成为富人炫耀性消费的载体，但很容易成为送礼者炫耀自己“孝心”的载体。
再换一个角度看“天价月饼”的原罪。
传统文化中，“月饼”带着浓厚的“礼”的色彩，晚辈向长辈表达“孝”，送月饼是礼的一种表达。而晚辈向长辈表达“孝”和“礼”，需不需要“天价”呢？显然，从老人的消费习惯和接受心态来看，老人一般是排斥“天价”的，他们只要晚辈尽到礼数就够了，对于他们来讲，“天价”反而是一种沉重的东西。所以作为晚辈一般是不会用这种不实用又不讨好的“天价月饼”来孝敬长辈。
既然“天价月饼”与传统晚辈孝敬长辈的“旧孝敬文化”格格不入，只能迎合那种下级孝敬上级、有钱者孝敬有权者这种“新孝敬文化”了，那些闪耀着珠光宝气、包裹着鱼翅燕窝、附加着白金钻戒的“天价月饼”就只能飞往“达官权贵”家了。去年不是有附送一套房子的“天价月饼”吗，这样的“礼”，有钱人当然送得，有权人当然收得——不就一盒月饼吗？
富人不会享用“天价月饼”，这是天价与富人的脱钩；长辈不会享用“天价月饼”，这是月饼与传统的“礼”和“孝”的脱钩——如此双重脱钩，天价月饼还有谁会享用呢？原罪一目了然，想不朝腐败方面想都难。
本期专栏作者
邓正来：吉林大学理论法学研究中心教授 曹林：《中国青年报》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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