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经济再回首：劳动生产率难题

　　荆林波

　　新经济能否和工业革命相比，或者说新经济不同于旧经济，其中一个关键性的判据就是网络是否提高了生产率，特别是生产率的提高是否是包括传统产业的普遍现象。关于这个判据有非常大的歧义。

　　以新经济最发达的美国为例，1999年12月公布的最新数据表明，过去4年美国经济增长发生了巨大变化，从70年代中期到1995年期间，非农业部门每小时的产出年均增长约1.75%，上下波动的幅度极为有限；从1996年起年均增速达2.25%，1998年以来则超过2.75%。面对这些数据，大部分的经济学家承认，信息技术确实使美国经济发生了变化。但是信息技术是否使美国经济所有部门的生产率得以提高，从而带来一场产业革命，对于这个问题经济学家分为两个阵营。

　　以美国最著名的生产率研究专家、西北大学经济学教授罗伯特.戈登为代表是怀疑的一派。戈登认为，虽然美国经济的总体绩效已得到根本的改观，但并非各个经济部门的生产率都有提高，而只是限于一个部门的某些方面。更准确地说，新经济是信息科技部门的生产力大幅增长的"偶然"结果，不是全新的总体经济结构的转变。西北大学的经济学教授斯坦利.哈里斯对美国各产业部门进行比较研究后观察到：尽管在电脑硬件、电信、乃至汽车及钢铁制造等耐用品生产领域，生产率增长步伐加快，但该领域占整个经济体的份额毕竟只有12%，在占经济份额达88%的其他产业部门中，对电脑及网络的大规模投资似乎并未带来明显的生产率回报。对美国经济自1995年底开始的持续增长深入分析表明，6年来美国生产率的平均年度增长率为2.75%，而1972年至1995年间该增长率为1.42%，剩下的1.33%的额外增幅需要研究。

　　首先要考虑的是周期性因素。当整个经济保持强势时，生产率的增长水涨船高，但就长期而言，这种增长率难以长期维系，哈里森测算周期性因素的影响在0.5个百分点左右。这样可持续的生产率长期实际增长率为0.83个百分点，考虑到生产率评估指标及劳工构成的细微变化，哈里森估计其影响为0.19个百分点，在将其减除后，增长率减至0.64个百分点。这0.64个百分点的增幅几乎完全是在耐用品制造业实现的，其中0.29个百分点来自于电脑硬件的快速技术更新，0.28个百分点来自于耐用品制造业的其他领域。占经济份额88%的其他产业部门对生产率增长的贡献率仅为0.07个百分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另外一派经济学家并不反驳戈登与哈里森的研究方法，但是不同意他们得出的结论：美国经济90%以上部分不存在生产率显著提高。美国前财长萨默斯认为?quot;问题在于狭义高科技部门之外的数字具有统计上的不可信之处。实际情况可能是，信息技术部门的统计工作做得比其他部门好得多，整个生产率提升的汇总测算的难度很大。"大多数对最新数据进行过认真细致研究的经济学家普遍赞同萨默斯的观点。 也就是说，网络非耐用品部门的增长率的贡献被估计低了。

　　网络提高了一个国家(地区)的所有部门劳动生产率，下面的事实可以有很好说明：

　　1.网络降低了企业的沟通交流费用。电子邮件、企业内BBS、IP电话、呼叫中心等新网络工具的应用降低了企业之间、企业和消费者之间的沟通费用，使企业加快了决策、市场反馈的时间。

　　2.网络降低了企业信息搜索费用。网络作为信息宝库，搜索引擎的广泛应用，企业和消费者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找到新的合作伙伴和合理的价格。

　　3.网络降低了库存和中间环节费用。Dell和Cisco成功的电子商务实践表明，网络对中间环节费用的降低不仅可能，而且会产生巨大的作用，产生非常大的竞争优势。

　　4.网络降低了企业的生产和管理费用。企业的各种生产管理过程的自动化提高了企业的生产效率。

　　上述四点说明网络有利于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如何解释在非耐用品制造的产业部门，电脑同样广为应用，但这些部门为何没有出现生产效率明显提高的趋势？ 美国经济学家哈里森对此的解释是：市场份额保护、传统商业活动再生、重复性商业活动以及员工工作时间内的互联网私用。

　　1.企业为保护市场份额可以解释许多互联网投资。Barnes＆Noble书店本应满足于充当图书零售市场的龙头老大，但随着网上书店Amazon的迅速崛起，公司只能向"水泥加鼠标"转型；同理，作为世界最大证券商的美林在顽强抵御了3年后，也不得不宣布向网上证券经纪进军。

　　2.网上相当多的内容只不过是提供一种信息储存与服务方式的更新，诸如航空时刻表、股票报价、旅游预订与物品竟拍之类，而以往产业革命却创造了不少真正意义的新产品与新商业活动。

　　3.电子商务的很大一部分内容就是邮购目录购物，但传统邮购购物并未因此消失，两者仅有的区别也许就在于将人接电话换为电脑界面，电子商务几乎重复了邮购零售业的所有环节：建造配送仓库，从配送中心的货贺上挑选商品等。

　　4.个人上网冲浪所带来的注意力耗散。一项研究表明，职员在办公上网时间两倍于家庭上网时间，办公电脑私用现象越来越普遍，已引起雇主的密切关注，他们纷纷利用"监控软件"来监视雇员的电子邮件往来。

　　也就是说，许多互联网的商业应用实际上没有创新，甚至会因为私用而浪费效率。

　　其实任何技术革命都有一定的周期性，历史经验表明，各个产业部门要花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学会如何应用信息技术，而且影响最大的新一代宽带网络还处于发展之中，对生产力的促进作用自然必须假以时日才能反映出来。麻省理工学院世界著名经济学家多恩布什如此解释说："你喜欢电话，对吧？假设别人都没有电话，你的信息自然无法传输到他处。同样道理，随着投资规模的增加以及网络的发展，技术革新带来的巨额回报也会不断提高。"IDC的调查报告(2000年5月)证实了这一点：美国750万家小企业，其中420万家使用互联网，210万家有自己的网页，只有85万家(比例为11%)有电子商务能力。

　　普林斯顿大学的经济学教授保罗.克鲁格曼认为，现阶段新经济的"神奇功效"被过分夸大--信息科技与互联网的发展看起来让人热血沸腾，但它仍然只是人类整体经济生活中的一小部分，对生产力的贡献也还谈不上"革命性的"。也就是说，信息科技的一大步，目前还只是生产力增长的一小步而已。现在就将新经济看成一场全面的"革命"，可能为时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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