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现象和小民百姓的调侃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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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以来，中国百姓就善于用诙谐幽默的民谣笑话来讽刺时事，针砭人文，调侃命运。这种民间文化的传统到了资讯发达的现代，不但没有湮没，反而得到发扬光大。尤其是近二十年来，随着改革开放，整个中国社会经济经历着一场重大转型，给市井小民的生活带来种种的压力和振荡。同时，国家政治空气日趋宽松，言论更加自由。于是，各种各样的顺 口溜、打油诗以及民间笑话，不断涌现翻新，到处流传，成为人们观察了解中国社会的另一种窗口。

　　例如，在八十年代初，经济刚刚改革，市场刚刚开放，许多经济法规尚未建立，只有少数人敢于尝试做生意经商。但由于多年计划经济体制下形成的物资短缺，早期大胆“下海”经商的人大多很容易地就发了财，其中也不乏非法致富的。几年下来，那些一向循规蹈矩享受国家工资福利的国营企业和机关员工反而觉得收入停滞、相形见拙。于是，当时就流传这样的说法：“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真是一针见血。另外，由于一些高级知识分子(如科研人员和医生)的工资收入低下、相对贫困，还流传民谣说：“造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拿手术刀的不如拿剃头刀的。”

　　八十年代最后几年，随着中国的开放，在青年人中刮起了一阵出国风，国内官场也日益腐化，经商风气越来越盛，社会治安也恶化。有民谣这样描写：

　　“外文好的走绿道(出国)，会拍马的走红道(当官)，脑子活的走黄道(经商)，不要命的走黑道(犯罪)。”

　　开放的社会经济环境也改变着人们的门第观念。在过去，年轻女性婚嫁的理想对象是高(级)干(部)或高级专家学者。但八十年代中，许多年轻女性渴望嫁给来自欧美、日本、台湾港澳的富人，或海外华人。于是又有这样的顺口溜流传：

　　一等美女嫁“美军”；二等美女嫁“日军”；三等美女嫁“国军”；四等美女嫁“伪军”；五等美女嫁“共军”；等而下之只好嫁“民兵”。

　　这里，历史上的军事术语被巧妙地借用来谐指各色人等：“美军”指欧美人，“日军”当然是指日本人，“国军”是国民党军队过去的称呼，现用来指台湾人，“伪军”是日本侵华时汉奸军队的称呼，现谐指那些在外资企业任职或在海外工作的中国男子，“共军”指政府官员国家干部，而“民兵”则是平民百姓了。

　　在中国改革开放过程中，由于政府采取先特区后全国、先沿海后内地、先东南后西北的试验性策略，造成各地的不均衡发展，前几年有首民谣如此形容：“没到过北京不知道自己官小；没到过深圳不知道自己钱少；没到过东北不知道自己胆小；没到过海南不知道自己身体不够好。”

　　前两句是讲首都北京高官多和深圳特区富裕的特点，第三句讲的是东北民风的彪悍，尤其体现在做生意铤而走险的魄力，最后一句是指海南特区风化行业发达的程度。令人叫绝。

　　在市场经济秩序混乱的年代，到处有人招摇撞骗，各种假货、冒牌货泛滥，甚至连假钞票也到处流通。有个笑话反映了这种环境：孩子买东西回家问妈妈：“街上到处都是假货，冒牌货，连钱也会是假的，到底什么才算真的呢？”妈妈回答：“你是我的孩子，我是你的妈，这是真的。至于其他嘛，我就不敢肯定了。”

　　这两年中国国内市场处在一种有效需求不足的萧条状态，有民谣形容制约百姓消费的四大因素是：“一是没什么可花的；二是没什么值得花的；三是没什么花得起的；四是没什么敢花的。”真是一语中的，反映了产品结构、产业结构、消费能力以及人们对前景预期这几方面所存在的问题，归纳得比一大篇经济论文还清晰。

　　近年来中国经济面临的另一个大问题是大量国营企业的职工下岗失业。而在这些下岗职工中以三十五岁以上的中年人居多。这代人生在六十年代的经济困难时期，青少年时代又遇上“文革”，学业荒废，被迫下放农村劳动多年，邓小平时代回到城市后多数只能接替父母的职位(当时称为“顶替”)，如今却面临失业困境。有首打油诗这样哀叹：“儿童时期营养不良；上中学时戴红袖章；毕业以后上山下乡；回到城里顶替爹娘；人到中年被迫下岗。”

　　不过，也有人按照五六十年代的一首革命歌曲“工人阶级硬骨头”的旋律作民谣这样给下岗工人打气：“下岗工人不用愁，跟着“大款”往前走，高举文凭和户口，该出手时就出手。”

　　所谓“大款”者，私人企业家也。要寻找就业，文凭不可少，城市户口也是一项优势。最后一句是电视剧“水浒传”的主题歌词，唱起来铿锵有力。

　　这类小民百姓的调侃文化，已成为平民百姓在社会大转型的时代纾解压力、发泄牢骚的排气阀门，说不定也是中国能够保持社会稳定的一个重要因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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