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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洪
读过梓林的《企业游戏》，我想谈五点看法。
第一点，讲文化和"钱"的关系问题。我用一句来说吧，比较经济学地、功利主义地讲，文化就是"钱"。之所以人们在合作中会有各种各样的冲突，是因为在对这个问题的具体
看法上有很多的不同。
为什么说文化其实就是一个企业的"钱"呢？这是因为文化是一个最核心的理念，这个理念决定了整个企业的制度，这套制度推进了企业内的人和人之间的合作和对他们的激励，这一切都通过企业的经营活动产生出"钱"来。当然，文化这种"钱"，第一，它是无形的，不像货币拿在手上是有形的；第二，文化是长期的"钱"；文化值多少"钱"，讲不清楚，从文化理念到最后能赚到"钱"是要有一个相当长的时期，而且有很多的环节，这些环节往往使你看不大清楚，人们看得清楚的是眼前的手里的"钱"；第三，文化是整体的"钱"；大家都遵循一种文化，合作办一个企业，然后大家都能够获得比个体单独去做所不能获得的更多的收益，这个"钱"就是整体的"钱"。我讲的这三点可能会与另外一种看法有冲突：有些人可能更看重有形的"钱"，有些人可能更看重短期的"钱"，有些人可能更看重个人的"钱"，这都有可能与文化产生冲突。有些人可以因为有形的"钱"去破坏文化的基本理念，有些人可以因为眼前的"钱"去破坏长远的持续发展，有些人可以因为个人的"钱"去破坏企业的整体利益。我觉得这就是为什么会产生冲突的原因。
第二点，我想讲讲企业文化三个层次。第一层次是企业和社会关系的一种准则，就是你对顾客、对大众、对股东等等，这是个准则。关于这一点其实梓林在这本书里也谈到了。第二层次是企业的宪法精神，就是说这样一种理念决定了企业的有形制度，它同时也是一种制度。第三个层次是汪丁丁说的，就是企业内的非正式规则，这种规则在缺乏有形的监督条件下，使人们能够自觉地为了企业的利益而行为，这是三个层次。
第三点，今天听了大家的发言很受启发。原来我们认为企业是一种制度形式，一种制度安排，但看来这是不够的。我现在想强调一点，我突然发现企业也存在一个制度结构，这个制度结构包括汪丁丁讲的有形制度和无形制度。
这个制度结构的第一层次实际上是依赖于法律的。企业里的很多冲突，是可以诉诸法律、对簿公堂的，如企业的产权制度，要靠法律来保证。第二个层次是企业的有形制度，这个制度主要是靠市场关系来维系。也就是说，假如有些人干的好，我就给他奖金，有些人干的不好，我就要扣他工资，再不行，我就要跟他解除合同。第三个层次是无形制度，无形制度就要靠企业文化。所以企业的制度结构说到底就是这几种不同的制度安排有机地结合在一起，相辅相成地来发生作用的。
第四点，梓林对企业文化问题的探讨很有意义，也谈到了很多例子，而我们现在要进一步考虑的是，企业文化是如何形成并发挥作用的？我想强调的是，企业文化的形成也同样遵循博弈论的一个基本规则，叫做"一报还一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或者叫做"以德报德，以怨报怨"。它有很多种形式，多个层次。第一个层次叫做坏的行为自动受惩罚。就是梓林在书中提到的，有人从企业内拉出去一支队伍，从企业中分离出去，然后自己同样又被别人颠覆了。这叫坏的行为自动受惩罚。遗憾的是，梓林没有继续往前走，假如事情仅仅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仍然不能避免短期的行为，企业总是闹分裂就没有希望。第二层次叫做"驱逐法"，就是说假如你这次损害了我，我下次不理你了，不跟你玩儿了。这是非强制性的。第三个层次就是强制的。梓林在书中讲到的那个故事，最后借助于政府了。我得找政府把你抓起来，因为你侵犯太多了。
我觉得，建立一种有奖有惩的制度，才能够形成企业文化。当然企业文化作用的发挥，一般来讲是靠非强制性的方法。因为是一种无形的制度，你只能靠非强制性，你要期待从长期看，遵循它就会自动受奖励，违背它就会自动受惩罚。当然也必须要有一定的惩罚手段，就是驱逐法，我不跟你玩了，从负面上来讲就是这样。从正面来讲，就是你好我就奖励你，你守信用我就跟你永远交往下去。市场经济发展的进程最终会证明，有好的企业文化，企业会兴盛起来，而没有好的企业文化，企业就会衰落下去。企业文化如果没有发挥作用的方式和手段，它也只能是个摆设。
最后一点，企业文化不应该仅仅靠我们自己的经验来形成。我也不太赞同要靠理性去分析，因为理性是有限的。我的一个逻辑是，要借用现有的文化资源来建构企业文化。因为中国不是一个今天刚出现的国家，它有几千年的文明传统；世界也不是一个刚刚摆脱蛮荒的世界，而是一个经历了几千年文明历史的世界。前人积累的大量的文化资源是可以借用的。在借用的时候，你可以去鉴别，但有的时候你只要遵循它就够了，因为你的理性是不及的，你有限的思维是达不到那个高度的，只要遵循它就够了。这样会丰富你的文化资源，而不是简单地靠自己现在的智力，靠自己有限的经验去提出什么规则。因为你最终会发现，你提出的规则其实人家早提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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