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闵良臣
因上夜班需坐夜班公交车。前日在郑州火车站北出站口不远处的公交站转车时，见有人睡在那公交站牌旁边的广告牌下，不用说上下铺盖简单且都是脏兮兮的。我心想这又是一个流浪汉，现在这样的人在城市里并不少见，而且此人已经睡下，也就没看清是什么人。昨日夜间又在此等车时，恰逢此人刚把“家当” 拉到广告牌下，工具是一个在火车上经常可
以见到的可以驮着一点行李的简易小车。借着广告牌的亮色，这一回看清了，原来是一位约有六十岁的乡下老人，古铜色的脸上一道道皱纹，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位“老农民”。我要等的夜班公交尚未到，忍不住蹭上去搭讪了几句：你怎么在这儿睡，没有家吗？他蹲在地上，正在解开袋子，做睡觉前的准备。听见有人与他说话，扭头看我一眼，见我不像什么“执法人员”，也没有任何恶意，就站起来对我说：没有家。我说你怎么会没有家呢？他告诉我：到外面打了几年工，回到村里后，什么也没有了，田地、宅基地都划给人家了。我说你没有去找乡里吗？他说找了，可小队叫找大队——即我们现在说的村民小组和村委会，大队叫找乡里，乡里又叫找县里——我是中牟县人——县里叫找郑州市——中牟归郑州市管辖，可找了一二年，还是没有说好，也就是说还是没有人管我的事。正说着，我要乘坐的夜班公交车来了，我只好扭头截断谈话，上了公交车。
回来后睡了一觉还是在想着这事。我真的不明白，像这位乡下老农民所言，对于村委会也好还是对于他那乡里也罢，又能算多大的事呢？怎么硬是难以解决？依现在看来，村民小组叫找村委会，村委会叫找乡，乡里叫找县，县里居然叫找管着他们的上一级政府郑州市，而现在又一个上级政府也找了，居然还是没能解决问题。个中原因也许比较复杂。但再复杂，这位乡下“老农民”也还应该算是中牟县某某乡某某村的人，再说大一点，他还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他的这个“资格”有谁能剥夺吗？照上面所说的情形，要解决他的问题，难道要让他去北京不成？难道要让他找到联合国不成？我是越说越不像话，可看看我们有些基层官老爷们做的事像不像话，又叫人怎能不生气：一个乡下老人从谈话中知道他是个单身汉，无子女到外面打了几年工再回到生他养他的土地上，居然就没有存身栖居之处了，并且找了一级又一级政府，仍然是无济于事。我想，假设把那些基层官员找来问一问，或叫“座谈”一下：你们说无论这事也好还是这话也好，能上得了“桌面”能说得过去吗？不知他们作何回答。
这些年，一些要面子的领导总是觉得他的臣民、他的治下不给其长面子，把一些“家丑”外扬，弄得做领导的在他们的领导面前很难堪，让他们有点“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味儿。可遇到上面这位老农民说的这样的“家丑外扬”，你说又怨谁呢？中国的百姓可以说是世界上最通情达理最老实的“公民”，只要有人能给他解决，甚至谈不上“妥善”而是只要稍微像那么回事地把问题解决了，都不会生出一点叉子。而现在一些地方的“家丑外扬”也实在不是“外扬者”的过错，而是一些官僚主义、官僚作风逼出来的。他的治下出了问题，不是这儿推那儿，那儿推这儿，就是干脆拒之门外，不推也不解决。如此这般，最后弄成了“家丑外扬”，他还大发雷霆，骂他的臣民骂他的治下。真是不智之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