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市场经济”这个怪胎

　　孙月沐

　　●光有“计划”、“权力”，或者光有“市场”、“经济”，恐怕都不足导致国家电力公司“3天内部会，花掉300万”这样既肆无忌惮又可笑至极的案例。只有当二者结合起来，才会出现这么怪异的结果

　　●为什么有的垄断行业的清洁工都比其他兄弟行业的技术人员待遇高，这合理吗？对全社会而言，公平吗？为什么有的垄断行业敢于三番五次出台“霸王条款”，而人们无可奈何？这一点，实在是到了应当正视并马上解决的时候了

　　国家审计署及其李金华审计长，近些日子成了舆论传媒乃至全社会关注的热点。这一切都源自他们掀起的审计风暴，公布的，或者说，捅开的问题，不再是小玩意，而是一些大账目，一些让人闻所未闻瞠目结舌的稀罕事。

　　比如国家电力公司的那个“3天内部会，花掉300万”。

　　荒诞无稽！荒唐无比！看新闻媒介公布出的一些有关细节，真的会让人惊愕得舌头都缩不回去。统共才125人，就3天，那300万元怎么就花了出去？人均耗资2.4万元呵！还有那个国家电力公司原总经理，到底想干什么，到底在干什么？就在宾馆住3天，竟去享受那样一种“国宾待遇”，“一方面，为了他中午有地方休息，会议专门为他在香格里拉大饭店安排了一套8000元一天的总统套房，另一方面，还在东湖宾馆花费6万元安排了一套特大套房，套房里的设施弃之不用，按他的个人喜好和身材特征，专门定做了实木家具、床上用品、抽水马桶等，由两名保安、两名干警负责他的安全事务”。

　　有人说，这哪里是社会主义，哪像共产党干部的样子？有人说，这是市场经济吗，这也不是计划经济呵？又有人说，这，其实是“垄断(型)市场经济”、“官僚(型)市场经济”，是“计划＋市场”产生的一种经济怪胎。我说，这才是说到点子上了。这个案例，真的值得好好剖析剖析。

　　不错，市场经济体制下，整齐划一的分配方式不复存在。只要你的钱来路正，你挣了，就是你的私产，你去消费，甚至是高消费，也是你自己的事——虽然我们坚决反对奢靡之风，倡导节俭精神。这，也可以说是市场调节，是市场经济体制下的必然，是正常现象。换言之，经营好的单位、个人，出门时消费水平高一些，与他人有差别，也属正常，无可厚非。然而，又应看到，这一切，都应有一个基本前提，即，进入市场经济这个轨道，在这个层面上运行。换句话说，你若真的是在市场经济的汪洋大海里发了财，你去高消费一些，别人也就认了。国家审计署审计出的这个案子是这样吗？我们说，否！或者说，不全是如此。现在看来，一般而言，他们也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成长起来的。你看呀，人家也叫公司，也喊总经理，人家也知道，有钱了，牛得很，可以按“市场规律”“把会议办好”。一句话，金钱杠杆在这里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想呵，如果不是电力公司，而是一个什么亏损单位，你还能排场、牛皮吗？显而易见，不言自明。从这个角度上说，这便是市场的力量。

　　然而，事情并非如此简单。这，其实也很明白。即，我们看到，这是一个专营性的、垄断性的国企，这个总经理，仍然带有浓厚的“行政长官”的味道。一句话，他们不是完全的市场经济条件之下，按完全的规范的市场经济规则打拼出来的公司。换个角度看，其计划经济的色彩、权力型运作的色彩，仍然十分明显和浓厚。不就个总经理么，住3天店竟然那么大动干戈！我想，这样的例子，也只有在“计划”二字之下，在“权力”二字之下，甚至在“封建”二字之下，才会出现。来钱容易呵，“权力”、“计划”、“登记”甚至自觉不自觉的“土皇帝”的意识根深蒂固呵！这，才是问题的核心。

　　不止于此。光有“计划”、“权力”，或者光有“市场”、“经济”，恐怕都不足导致这样既肆无忌惮又可笑至极的案例。只有当二者结合起来，才会出现这么怪异的结果。想想看，若单是计划经济，一个总经理，敢这么张狂吗，能这么张狂吗？首先是没钱，穷，讲不了排场；其次便是，“计划”之下，严格财务纪律，报销有规定，你敢尽情超标？不可能(顺便说一句，有关财政部门规定的出差报销标准，早已不符合实际，事实上也名存实亡，形同虚设，应予调整了)。对有的人来说，有了市场经济这个“挡箭牌”了，可着劲儿地“造”吧，花吧，然后呢，公款埋单。而对于这次这个案例来说，则明显表现为“计划＋市场”、“权力＋市场”、“官僚＋市场”的特征。一个计划色彩仍然十分浓厚、性质十分明显的单位，专营着，垄断着，最后，办起“开会”这样的事儿来，是哪头沾光用哪头，好处都得了。这是什么，这是一个怪胎也！

　　现代文明社会，即便发达国家之中，也有专营、垄断，牵涉国家安全等部门，由国家、政府把握其命脉。但是，随之而来的，是要有一套规矩，要有与市场经济衔接的“接口”，而不能任其胡来。说实在话，我们这方面还在摸索。为什么有的垄断行业的清洁工都比其他兄弟行业的技术人员待遇高？这合理吗？对全社会而言，公平吗？为什么有的垄断行业敢于三番五次出台“霸王条款”，而人们无可奈何？——他们，正是托了“计划市场经济”、“官僚市场经济”、“权力市场经济”这些怪胎的福！——他们自己的收入、福利等“市场”了，而他们若干作为仍是计划的、垄断的、权力的。这一点，实在是到了应当正视并马上解决的时候了。

　　怎么解决？难吗？也许。但我想，在有了20多年改革开放成功经验的国人面前，在有着成熟处置经验的国外做法面前，我们有的是办法。

　　市场经济大潮，浩浩荡荡，势不可当。党的十六大、十六届三中全会又一次明确了这一指向。那么，让我们都来动脑筋，想办法，杜绝类似“3天内部会，花掉300万”这类丑闻出现，彻底根治“权力市场经济”这一怪胎。

　　(作者为中国新闻出版报副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