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问达顿院长：公立大学如何经营顶尖商学院

　　---- 访美国达顿商学院院长哈里斯 (Bob Harris)

　　本刊特约记者 吴伟农

　　美国蓝岭山脉脚下有座名叫沙劳斯威尔(Charlottesville)的小城，因共有三位美国总统从这里走出，城市具有独特的历史意义。其中美国的第三位总统，杰佛逊总统是弗吉尼亚 大学的创始人。在他的墓碑上，他仅仅提到了引以为自豪的成就：美国独立宣言的起草人和弗吉尼亚大学的创建人。看来，他并没有以自己作为美国最有成就的总统自居。但今日更使这个城市生辉的则是与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并列全美公立大学第一名的弗吉尼亚大学。一度在商学院中排名全美前五名的达顿(Darden)商学院便是弗吉尼亚大学的一部分。

　　因为达顿 (Darden) 与哈佛是仅有的两所全案例教学的商学院，而哈佛规模较大，因此有人把达顿 (Darden) 称为“小哈佛”，也有人把达顿 (Darden) 称为商学院里的西点军校，理由是达顿 (Darden) 的学习强度在商学院里是出了名的。不过，达顿 (Darden) 的学生更乐意把自己称为“新兵训练营”里的受训者。

　　在美国，私立大学和公立大学之间的教授和学生争夺一直十分激烈，美国60%的在校大学生就读于公立大学，但公立大学的财政拨款来自所在州，其教授的薪酬设定等制度不如私立大学灵活和市场化。但是，尽管如此，弗吉尼亚大学是与许多著名私立高校同等令人向往的高等学府，它们下属的商学院也在全美赫赫有名。

　　公立大学如何办出一流的商学院？带着这个问题，《商学院》特约记者专门采访了达顿商学院 (Darden) 院长罗伯特.哈里斯。夏末初秋，哈里斯教授在其办公室接受《商学院》独家专访，访谈从他的中国之旅开始。

　　中国学生非常出色

　　两年前，哈里斯应邀去中国访问，同时为达顿商学院 (Darden) 的中国招生计划助威。说起那次旅行，哈里斯说有两个最深刻的印象，一是中国的发展速度之快惊人，二是中国的MBA申请热情之高出乎意料。不过，哈里斯认为，中国应该拥有一大批接受过MBA的人才。他说，随着中国经济的稳定增长，中国将有很多商业机遇，受过高素质工商管理教育的人才将大有可为。

　　2004年，达顿商学院 (Darden) 招收306名学生，中国学生多达15名，另外还有移居加拿大等国家的中国学生。中国学生成为美国学生之外最大的国际学生团体。

　　哈里斯说，达顿 (Darden) 的中国学生在学校里非常优秀，已经毕业的学生在中国、美国都找到了非常好的工作，而且他们的工作业绩也很出色。例如，几乎每年都有达顿 (Darden) 的中国毕业生前往麦肯锡、贝恩和波士顿咨询等著名咨询公司工作，更多的人在其他美国公司获得了高职。

　　哈里斯还补充，在达顿 (Darden) 教学和研究的中国教授也非常优秀，如来自台湾的陈明哲教授是战略管理研究方面的权威，哈佛出版社还出版了他撰写的《全球华人企业透视----世界企业经理导引》专著。一年级的学生说，来自上海交大的李伟教授讲授的宏观经济学，思路明晰，风格幽默。

　　一校两制经营商学院

　　达顿商学院 (Darden) 在全美商学院排名中一度排名前五，是全美十大著名商学院 之一。近年，达顿 (Darden) 的排名有所波动，今年《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的商学院排名中，达顿 (Darden) 滑落到第11。记者询问了有关影响排名的原因。

　　哈里斯说，达顿(Darden)依然是公司心目中最好的商学院之一。如美林证券招聘MBA的12家核心商学院中，达顿 (Darden) 位居其中；百事可乐公司的全球领导人计划从包括达顿在内的5所著名商学院中选拔人才。但是，美国优秀商学院之间的竞争非常激烈，它们竞争最好的老师、最好的学生。达顿 (Darden) 作为公立大学的商学院，曾经受到体制上的限制，也经历了一些起伏，但近两年来实现了体制转变，从依靠州政府拨款的公立商学院转变为私人资助的商学院，在教授的薪酬制定方面拥有自主灵活性，从而有能力留住和吸引一批优秀教师来此工作。同时，商学院对国际学生的奖学金发放也更加大方，近两年都有中国学生获得了奖学金或其他资助。

　　事实上，记者在采访过程中一直在思考达顿 (Darden) 的这种模式对于中国大学的商学院具有很大的启发意义。商学院本身是培养高级工商管理人才的地方，是个最懂市场的地方，理应与市场接轨。达顿的转制，既是商学院之间的激烈竞争导致，也是学院主动适应市场的战略。

　　目前，达顿 (Darden) 的资金来源包括学费、EMBA项目收入和公司和校友的捐款。凭借一系列吸引人才的机制，例如灵活的薪酬、充足的奖学金，达顿 (Darden) 可以跟哈佛和斯坦福等私立大学商学院一起竞争最好的学生、吸引和培养最好的教师。转制还使得达顿 (Darden) 可以按照市场标准和私立名校的价格来制定学费标准，弗吉尼亚州学生每年3万美元，外州和国际学生3.7万美元，这与哈佛的标准基本相同。

　　全案例教学打造人才

　　全美有两所商学院采用全案例教学，一所是哈佛商学院，另一所就是达顿 (Darden) 商学院，这种教学方式对于教师和学生都具有极大的挑战性。在达顿 (Darden) 新生的第一堂案例课上，一位年轻老师对学生们说，在读博士的时候他曾经对达顿 (Darden) 用案例教学教授定量分析表示极度怀疑，但现在他急切盼望他在达顿 (Darden) 的案例教学工作的开始。

　　那么，作为一所以培养全面管理人才为主的商学院，达顿 (Darden) 的案例教学方式有哪些过人之处呢？哈里斯院长说，达顿 (Darden) 的案例教学经受了时间的考验，许多来达顿 (Darden) 招聘的公司看中的就是达顿 (Darden) 培养学生的方式。通过学习和研究大量案例，学生获取了解决实际问题的方法，学生会发现，在工作中遇到的许多问题似曾相识，也就不难对付。

　　当然，案例教学的成功与否取决于两个方面，一是案例的准备和老师的引导以及讲解，二是学生的参与。哈里斯院长说，达顿 (Darden) 是以学生为中心的商学院，即学生在课堂上是主角，是对两年的学习负有更多个人责任的人；老师虽是案例分析结果的最终评价人，但只是课堂上的协调人。整个课堂可谓老师控制节奏和指导方向、学生上演的一部精彩的戏。

　　因为采用全案例教学方式，达顿 (Darden) 的教学计划与许多以授课为主的商学院大不相同。达顿 (Darden) 学生通常每天上午在课堂上研究三个案例，下午虽然没有课，但是学生阅读和分析第二天案例的时间，晚上则是学习小组集体讨论案例、准备第二天课堂提问和进一步讨论的时间。 许多新生发现，开学一个多月之后，他们已经完成了100多个案例的研究分析，仿佛经历了许多商界决策过程，而他们在其他一些商学院的同学或朋友还远未感受到案例教学的魅力。

　　哈里斯院长指出，达顿 (Darden) 教授在案例方面的贡献是确保案例教学成功的另一主要因素。作为全美拥有最强教授队伍的商学院，达顿 (Darden) 也培养了一批以案例编写和教学著称的教授。这些教授与企业和商业界有密切联系，他们从工商企业那里了解问题，帮助解决问题，再将之转化为管理知识。达顿 (Darden) 案例多年来一直是商学院案例中的一大品牌，其案例被全球各大商学院广泛采用，案例销售成为达顿 (Darden) 主要收入的一部分。达顿 (Darden) 教授的著作也颇丰，例如约翰 .科里等人撰写的EMBA教材《公司治理》已经发行上千万册，被译成多种文字。

　　作为世界上著名商学院的院长，哈里斯认为他的使命主要包括两个方面，首先是培养能为社会服务的工商界领导人。他认为，工商业能够为社会创造福利，通过培养工商企业领袖能够让工商业和社会变得更加美好，因此培养商界领导具有重要意义。另一使命是与商界保持交流，向商界学习，并以商界领袖激发学生和教师。他表示，不仅仅希望达顿 (Darden) 在美国南方或在美国居于领导地位，还热切希望达顿 (Darden) 能够通过优秀毕业生以及给明天最有创造力公司带去的新方法影响世界各地的工商企业。

　　哈里斯说，为了确保能够提供全世界最好的MBA项目，达顿 (Darden) 将拓展教学的广度和深度，并增加全球战略内容，尤其是在一年级学生的教学中。“我要保证我们的学生在面试、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和他们今后的职业生涯中都胸有成竹。”哈里斯说。

　　培养学生的忠诚感

　　沙劳斯威尔 (Charlottesville) 位于华盛顿西南两个小时车程的乡村小城，地理位置不占优势，但许多美国大公司不辞辛苦前来招聘人才，这魅力从何而来？

　　哈里斯院长说，关键在于达顿 (Darden) 的学生出色。达顿 (Darden) 给学生创造了成才的环境，除了案例教学为学生增添了许多能力，达顿 (Darden) 的设施也有助于学生的成长。达顿 (Darden) 是个小规模学校，两年前才从240人扩招到300人，但学校设施是商学院中最好的，平均每个学生拥有的学习资源相当可观。

　　许多来达顿 (Darden) 招生的公司高层惊讶于达顿商学院 (Darden) 还有专门为学生设计的大堂，而这里是学生每次课间休息边喝咖啡边交流的地方。当然，宏伟的停车楼也令人羡慕。

　　哈里斯说：“达顿 (Darden) 是老师、学生和校友的联合产品。由于规模不大，达顿 (Darden) 的学生与老师有充分的接触空间，老师和学生相互能叫出名字，并且努力按照学生的本国语言来发音，与学生之间则结下深厚友谊。”

　　他说，达顿此同时((Darden) 的毕业生对达顿具有很强的忠诚感，这些校友对达顿 (Darden) 的发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最初20年中培养的达顿 (Darden) 毕业生大多已经成为公司高层，如百事可乐公司首席执行官史蒂夫.雷尼蒙德，著名生物技术公司艾克隆(IMCLONE)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丹尼尔.林奇、联合技术公司(UTC)首席执行官乔治.戴维斯, 百事可了CEO，等。包括雷尼蒙德在内的许多校友至今还在参与学校的发展。

　　1954年，前哈佛商学院院长查尔斯.艾伯特带领一批哈佛教授前来弗吉尼亚大学创建达顿商学院，这也可能是达顿与哈佛风格相似的原因。创建50年来，达顿已培养7000多名毕业生。“虽然人数上没有绝对优势，但是，达顿 (Darden) 校友中愿意给校友推荐工作的人数将近2000人，这一比例是商学院中最高的。”哈里斯说。

　　在生活中，哈里斯院长喜欢大家称他的名字罗伯特的呢称“鲍伯”。哈里斯曾经担任过联合技术公司(UTC)的首席学习官，为政府和公司担任过咨询顾问。在加入达顿 (Darden) 之前，他先后在北卡罗来纳大学商学院和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 (Wharton) 任教。

　　这位普林斯顿大学的经济学博士虽然身为院长，工作繁重，但还为一年级一个班教授公司财务。“我想保持跟学生的交流，上课是最好的途径。”他说，“教学是达顿的基因，我也想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采访结束时，他祝愿《商学院 》杂志的读者成功、幸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