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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天:中国人真的消费太少吗

2012年11月22日 10:03  新浪财经 微博
图为:中欧国际工商学院经济学和决策科学系系主任、经济学教授朱天演讲。 图为:中欧国际工商学院经济学和决策科学系系主任、经济学教授朱天演讲。

  2011年11月18日 新浪财经讯 中欧国际工商学院[微博]校庆论坛于11月18日在中欧国际工商学院北京校园举办。图为:中欧国际工商学院经济学和决策科学系系主任、经济学教授朱天演讲。

  朱天表示,现在经常讲中国经济的增长主要是靠投资和出口驱动的,是不可持续的,所以需要向以国内消费为驱动这样的经济增长模式来转变。那么这个基于什么样的判断呢?就是认为中国的经济结构是失衡的,什么叫失衡呢?就是说储蓄太多、消费太少、投资过多、出口太多、贸易顺差太大。

  以下是发言全文:

  我讲的题目叫《中国人消费真的太少了吗?》

  这个题目跟我们的主题好像有一点不太和谐,是不是?你说我的答案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我认为是少了还是多了?我认为是不多不少正好,为什么这么认为呢?很难说是不多不少,因为我也不知道它是多了还是少了。这里面什么是太少,太少是什么意思?我们想多少是一个比例来看的,消费率,就是我们总的消费,GDP里的总的消费,就是居民消费加上政府消费去除上GDP的总量,这个叫消费率。那么这个消费率如果太低了,什么叫太低?一定是说低了是不好的,低了对经济增长是不利的,所以太低。

  所以我要回答第一个问题,消费率低是不是不利于经济增长,这是讲的第一个问题。他如果不利于经济增长,那当然存在太低的问题。

  第二个问题就是消费率究竟有多低?刚才稻葵讲了这个是中国的消费率,其实是被低估了,这一点我是同意的。刚才根据甘犁教授的这个数据,如果甘犁说的是对的,就是中国的住户调查收入,是低于我们实际收入的20%的话,假定我们现在的家庭消费占了GDP的比重是35%,我们消费如果也等比例增加20%的话,那就是起码有7%的消费是没有被统计进来的,也就是投资就被高估了7%。下面我从另外一个角度讲,我们的消费率究竟有多低,为什么我们消费率没有我们看到的那么低。

  所以我这个角度其实是跟前面几个同事的角度是不完全一样,我更加是从中长期的角度来看问题,因为流行的观点更多地是从短期的、某一年的经济增长率的高低变化来考虑问题的。

  我们现在经常讲中国经济的增长主要是靠投资和出口驱动的,是不可持续的,所以需要向以国内消费为驱动这样的经济增长模式来转变。那么这个基于什么样的判断呢?就是认为中国的经济结构是失衡的,什么叫失衡呢?就是说储蓄太多、消费太少、投资过多、出口太多、贸易顺差太大。你想一想,如果一个国家要想有经济结构问题的话,那我想应该有这样的问题,这样的经济结构问题就是如果你想要有问题的话,这些是好问题,反过来的问题大不大?你设想一个国家他的消费太多,储蓄太少,投资太低、贸易赤字过大,什么国家是这样的?希腊,我马上就会给大家看到希腊的数字。大家理解到一个国家如果东西都消费掉了的话,这个国家可能问题就大了。

  我们首先看官方的数字,官方的数字刚才稻葵也给我们看了,中国家庭消费按我们官方数字来看的话,其实到了2008年、2009年进入低谷,过去既使从官方数字来看,其实我们的消费在GDP的比重也是在上升的。红色的这块儿是政府的消费,这个变化不大。家庭消费加上政府的消费,就是我们叫做中国总的消费,那总的消费在现在占到中国GDP的50%,根据官方的数字是这样,那就是说剩下的这个50%就是中国的储蓄率,总的储蓄率,中国人生活100块钱,50块钱消费掉了,还有50块钱储蓄下来了,这个储蓄下来干什么呢?有40几块钱,我们现在就差不多是47、48块钱是我们拿来投资了,还剩2、3块钱借给外国人了,借给美国人了,这就是所谓的贸易的净的顺差。

  那我们好了,刚才忘了,我们中国消费率是低了还是高了,是拿什么标准判断,一个标准是跟国际比较,那我这里头这个图上说过去40年,我们来看中国的储蓄率知道,储蓄率也就是100减去消费率,储蓄率高就是表示消费率低,中国储蓄率达到了50%,什么跟国家、跟中国很像,哪个国家跟中国很像?新加坡,新加坡的经济很好,什么国家的储蓄率最低呢?看到没有?是希腊。那么世界的所谓的平均,世界平均的储蓄率是20%,也就是世界平均看来80%是被消费掉了,20%是储蓄下来了,那么欧盟国家,就是差不多世界的平均。

  哪些国家是消费过高了呢?如果我们把世界平均作为是一个标准的话,那超过世界平均的就是属于储蓄,消费低、储蓄高。哪些国家的消费低储蓄高呢?中等收入国家,韩国、新加坡、中国。这些国家我们发现在过去二三十年里头是经济增长最快的国家,高于世界的平均数、高于发达国家、高于低收入国家。你看低收入国家的储蓄率也非常低,刚才甘犁给大家看了,穷人他都没钱怎么储蓄呢?所以他的储蓄率比较低。那美国作为一个高收入国家,他的储蓄是不是太低了?他的储蓄也就是将将10%多一点,所以说美国人投资率20%,储蓄10%几,所以说他要借外债,找中国人借钱。

  所以从这里来看,储蓄率高或者说消费率低,其实跟经济增长是有一定的正相关的,为什么是这样的呢?所以我们回答这个问题,就是消费低是不是真的不利于经济增长?也就是说消费究竟是不是经济增长的引擎?我们的答案是否定的,那么经济学是怎么讲这件事情的?经济学里头有宏观、微观,宏观里头有一个经济增长理论,你翻开任何一本经济学教科书,经济增长理论绝对没有任何人说是消费是经济增长的引擎,没有任何人,一定找不到这样的说法。

  那么什么是经济增长的引擎呢?经济增长的引擎,你看教科书里说分成两块儿,一块儿叫资本积累,资本积累包括物质资本,就是我们说的投资,第二块儿叫做人力资本,主要讲的是教育,这讲的是资本的总的积累,就是生产能力的增加,第二块儿讲的是效率的提高,我们叫做全要素生产率,有些时候也把它叫做技术进步。

  也就是说根据这样的理论,一个国家要经济增长快,必须要资本积累的速度快、投资率高、教育进步要快。第二个就是技术进步要快,什么样的国家技术进步会快呢?中国跟美国相比哪个国家的技术进步来得快?当然是中国了。美国已经在技术的前沿,他进步就很难了,就需要自主创新了,我们中国不需要自主创新也可以进步很快,知道这个道理没有?所以这就能够部分解释为什么我们中国过去30年经济增长会很快。

  第一,我们储蓄率很高、投资率很高。

  第二,我们的技术进步速度也很快,尽管我们技术水平很落后,正因为我们技术落后,所以我们技术进步很快。

  所以我刚才讲的其实是跟刚才几个同事讲的有区别在哪里?其实是短期跟长期的区别,因为在经济学里头讲经济增长,一定是指的一个经济体提供产品和服务的供给能力的持续上升,这个叫经济增长,你在教科书上都讲这个。那么长期增长的这个问题是不同于某一年,短期的某一年或者某个季度的一个国家的GDP增长率的高低,这是两个不同的问题。

  那么短期的问题,比如说我们这个季度,或者说我们今年经济增长好不好?今年经济增长刚才姚先生讲经济增长是不好的,不好的话怎么样来让他好一些,那么这个时候我们通常拿凯恩斯的总需求理论,把这个经济增长的动力短期,就是今年的经济GDP,要上GDP的动力把它分成消费、投资和出口。但是这个理论只适用于分析短期的经济波动问题,不能拿来分析一个国家的中长期的持续的增长问题,中长期的增长问题它是供给问题,不是需求问题。

  那么总结一下就是说,消费储蓄和投资和经济增长是一个什么关系?短期经济不景气的时候,比如说我们现在这个时候,消费不足就可能是一个问题,刺激消费、刺激投资、刺激出口都是一样的,都有可能让我们今年的经济增长速度或者说下一个季度的经济增长速度快一些,但是长期的经济增长不是要靠消费,而是靠投资,恰恰是中国的低消费率导致了中国高速消费增长率。什么意思呢?就是我们的消费率是低的,也就是说我们的消费除上GDP的比重是低的,但事实上我们的消费的每年的增长速度是世界上最快的,消费怎么可能增长呢?首先要GDP增长消费才能增长。既使根据官方的统计数据来看,我们过去20年消费的增长速度是8.64%,这个速度是世界上最快的,除了赤道几内亚,是世界上第一。大家可能知道,我们的消费增长速度是低于GDP增长的速度的,那就说明我们投资的增长速度比消费的登帐速度还快,那也许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的消费才可能这么快地增长。

  大家可以注意到没有,所有那些经济增长相对比较快的国家,中国、印度、新加坡、韩国以及其他的一些中等收入国家,他的消费增长速度都是慢于GDP的增长速度的。当然长期说来,对于发达国家,这个数字是相对一般比较接近的。

  那么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所以我总结一下,就是从理论上,消费低对经济增长是坏事儿还是好事儿的,我们的结论是消费低对经济增长是好事儿,如果是好事儿的话,就不存在太低这个问题。

  上面我要讲第二个问题,大家讲消费低不低都是在跟别人比较,我们刚才在讲中国如果跟所有其他国家比较,可以说消费率是全世界最低的之一,跟新加坡可能很像,赤道几内亚可能也消费率也比较低。

  大家最关心的问题就是,我们消费率低不是投资率就高了吗?这个问题关键是我们的投资是不是效率很高?我们一般是跟东亚四小龙来比,东亚四小龙经济增长速度最快的时候,也就是他们的经济增长速度接近8%、10%的时候,他们的消费率有人说比我们现在要高很多,那说明我们的消费率是太低了,也就是说我们的投资效率是低于东亚经济在他们最快速增长的时候的数字的。

  那么问题在哪里?为什么我们的消费率既使比东亚经济增长最快的时候的消费率还要低?因为我们中国官方统计的消费数字是被低估了,刚才稻葵也讲了这个问题。因为官方统计是用了住户调查的数据,刚才甘犁也说了,这个调查的数据是不太准确的。

  我讲三个原因。

  原因一:在做国际比较的时候,我们讲中国跟其他国家比的时候,我们不是简单地套用各个国家的官方的统计数据,也就是说不是拿世界银行[微博]的数字直接用的,是用一个所谓学术界用的,是宾夕法尼亚大学的一些人,通过做各个国家的物价水平的比较以后,重新给各个国家的国民经济重新进行核算得出来的结果。

  那么做出来的结果是怎么样的呢?这个我们看出差别,根据我们官方统计的数据,在过去20年,尤其是从1999年开始,过去10年里我们中国的消费占GDP的比重在迅速下降,由60%几降到了40%几。但是如果用宾大世界表的数据来看,重新估算过的数据来看,其实我们现在的消费在过去几年来略微上升。考虑到这一点,就是其实我们现在的消费率与十年前、二十年前其实差距不大,非常非常地接近,这个原因在哪里呢?也就是说中国的消费品的价格和世界发达国家的距离来得大一点,而投资品的价格水平更加接近一点,是这么一个原因。

  如果这样重新我们用这个宾大世界表的这个数据来看,因为宾大世界表的数据只做到2009年,我们看到中国最近的10年,中国的消费率是55.28%,是2009年,过去10年的平均是56%,就说明我们过去十年总体平均数来讲变化不大。这样看来我们跟几个东亚经济体的差距,其实不是太大,我们确实是消费率大大低于日本、大大低于台湾,但是跟香港、新加坡、韩国,其实是相近的,还是低于他,但是已经接近了。

  那么下面要讲的就是,为什么我们还是低于他呢?我们还有一部分没有统计进来,首先住户调查,算消费是有他的不准确,刚才有两位演讲者已经讲了,甘犁跟稻葵都讲过了。

  下面有一个也是统计局自己承认的,中国的住房消费占GDP的比例可能被大大低估了,低估了大概5%,我怎么算这个事情呢。大家知道GDP的消费里面,就是入户调查里面有一项叫居住消费,这个居住消费包括了水电煤气费这些费用,包括装修、包括租金。这个租金里头有两部分,一部分就是实际租户付出的租金,还有一部分是应该大部分人是拥有自己的住房的,是在自有住房,那哪些人的租金怎么来算呢?在统计上有一个叫做虚拟租金的概念,虚拟租金指的就是说,如果我现在住的这个房子是自己的房子的话,如果我拿到市场上出租能收回多少钱,或者说如果我住同样的房子,我在市场上要付多少的租金,这个是作为住房支出的一个叫虚拟租金。这个它既是消费的一部分,其实也是居民收入的一部分,其实也就是GDP的一部分,GDP把这部分是作为产出的。

  那么中国的虚拟租金是怎么算的呢?因为中国统计局有他的困难,就是说他要按这个市场租金来算虚拟租金,比较难做,所以统计局的处理办法就是一律地按这个所谓的造价来做的。也就是说所有的房屋的算出全国平均每平米房屋的造价,在城市是2000多,在农村大概几百块钱,根据这个再乘上所有全国的住房面积,再乘上一个折旧率,城市是2%,农村是3%,这样算出来的居住消费在我们的整个GDP的比重,但到了6.2%,6.2跟世界上其他的国家相比,比发达国家就低很多了,在OECD发达国家可能达到10几。既使是那些发展中国家,比如说墨西哥、土耳其,收入跟我们相对比较接近的,比我们略微高一点的国家,他的居住消费也比我们高,既使是印度都是高过我们的,所以说统计局自己也承认,这个是有低估的。

  那根据我做的假设,就是如果我们每平米的房屋的市场价值,全国平均来看是4000块钱一平米,那么租金回报率是3%的话,如果是这样计算的话,就光城镇这块儿就可以提高我们GDP5%,就不是现在的6.2%,就变成11.2%了。那么这是一块儿居住消费被低估的可能性。

  还有一块儿是企事业单位的公款消费,公款消费如果在发达国家不存在公款消费,那这部分的钱当然是住户消费,但是事实上我们有很多的公款吃喝、公车私用都是没有算进来的,但是这里头多少呢?其实是比较难以计算的,我现在在跟其他的同事在一起研究这个问题,就是怎么拿一个东西去近期这个东西。

  我就打一个比方,比如说我们中国,100块钱的消费里头,有10%如果属于这一类的消费的话,那它就占我们GDP的比重,就可以把消费占GDP的比重提高4%,这样5%加上4%不就是9%了吗?9%再加上我们原来的5%就变成64%,也就是中国的总的消费占GDP的比重,完全可能是65%,而不是我们现在说的50%,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其实比世界,中国的消费率还是远远低于世界的平均80%的水平,但是其实是跟东亚国家,在我们经济增长相似的阶段,是非常非常地接近的。

  那么所以总结一下,所以说我刚才讲到的就是中国的消费率实际上在统计上被低估了。第二个既使是考虑了低估了以后,我们的消费率还是低的,但是这个低其实是好事儿、不是坏事儿,它是有利于一个国家中长期的经济增长的。

  那么其实从长期来看,消费增长跟GDP的增长一定基本上是同步的,所以说消费增长它是经济增长的结果,不是经济增长的原因,不是消费带动经济增长,而是经济增长带动消费增长,从长期来看。

  长期来看,随着从低收入变成中等收入,中等收入变成高收入的过程,消费率一般说来会随经济增长而增加,所以说我们看到发达国家的消费率相对比较低。 

  那么因此说在将来的一段时间,是有可能,消费增长有可能会略微快于经济增长,在这个意义上,消费行业当然也是可以大有作为的。

  我这样讲了半天,中国一切都很好、都很美,没有什么失衡问题,我确实是这么认为,我最近刚刚写完一篇文章,有可能过几天大家在报纸上能够看到,叫做中国经济没有失衡,而是失公,解决失公这些问题,并不见得会妨碍经济的增长,现在解决很多失公的问题,比如说要民营企业的待遇跟国有企业的待遇是不一样的,解决失公问题增加教育医疗支出,这些都是有利于导致经济的长期增长,不是因为它有利于消费,而是它有利于提高人力资本的水平,有利于增加供给、增加投资,而这些恰恰是经济长期增长所需要的,所以说中国的问题不是没有问题,问题不是失恒,而是失公,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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