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重：利息是人性的产物

　　利息不过是人类认知缺陷或者特征的产物，是人对于未来不确定性的正常心理反应的结果。

　　文｜王福重

　　总有人号召我们放弃现在的享受，以便享有更美好的未来。结果，我们常常上当。未来并不如原本期待的那般美好，还白白放弃了本应有的享受。骗子的主要伎俩，就是让人畅想未来，放弃现在的金钱或者享受，让给骗子。

　　骗子总是让人着眼于未来的。可是，说到底，现在跟未来相比，现在更重要。因为现在是每个人可以把握的，现在的东西，可以马上供人享用，没有不确定性，你一定能享用得到。而未来最大的问题，就是具有不确定性，对于未来，任何一个人都毫无把握，差不多只能听天由命。再说，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倏忽就可以消失，本身充满了不确定性。所以，经济学家认为，同样的商品，放在今天比放在明天对人的价值要大。

　　著名的奥地利经济学家门格尔，把人的这种对于现在物品的评价高于未来物品的评价的心理，叫做“高估现在，低估未来”。高估现在，低估未来，是人类思维的特征。

　　比如，你是个千万富翁，遇上大洪水，你正在急流中，就要被淹没了，我在你旁边经过，我可以救你，而且只是举手之劳。假设，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你有危险，只有我能救你。我提供两个方案供你选择。第一是马上救你，但是你必须给我你全部的财产。第二个方案是明天早晨再来救你，你只需要给我一百块。对我来说，马上救你，跟明天早晨再来救你，是一样的，而且很简单，就是拉你一把。可是，你的选择很清楚，就是让我现在救你，即使为此倾你所有也不会吝惜。明天再拉你一把，表面上一样，而且你只需要付出一百块可是你不愿意。因为你知道明天你可能就不存在了。

　　这是一种极端情况，可是把事情推至极致，往往能洞见事情的本质。通常碰到的形势没有这么严峻，可是道理却是一样的。比如，借钱，是生活中常有的事情，借钱要付利息。过去我们曾经认为利息纯粹是剥削的产物。这种看法，有些偏颇。

　　根据现在物品的价值高于未来的原理，同样一笔钱，放在今天比放在将来，比如一年后，价值更大。当现在的一笔钱和未来的一笔钱相交换的时候，未来的一笔钱必须得再加上一个余额，过去叫作贴水，才能与现在的价值相等，这个余额或者贴水，就是利息。如果没有利息，谁也不会愿意把钱借出去。利息就是我承担风险的一个补偿。

　　据说牙医在美国很吃香，美国人特别在意牙齿的美观和健康，牙医的生意红火，收入颇高。每个学牙科的大学生，都想自己办诊所。他有两种选择，一是一毕业就开诊所，需要借钱；二是慢慢积攒，过几年再说。如果他技术已经没有问题，就应该立即开诊所，而不是几年后。这样做，就要申请贷款，而且利息不低。可是现在开办，就可以立马获得收入，这笔收入的价值要高于几年后同样收入的价值，即使支付利息也是值得的。当然，他要通过自己核算，按照利息率，把未来收入进行贴现，看看这个贴现后的值，与现在收入相比谁更大。如果后者高于前者，就是合算的，就没必要继续等。

　　利息现象有着普遍性，在生活中有很多利息的对应物，在本质上就是一种利息现象。比如，我们在商场里会看到这样的情形，一个大人领着一个小孩，小孩要买一个玩具，大人可能会说，这个玩具不怎么好，下个月我给你买个更好的云云。小孩的正常反应，不是乖乖听话，而是闹将起来说，我就要这一个。这也许是小孩认知的缺陷或者局限，他只顾眼前，无视将来。可是，这与其说是儿童对世界的认知不全，毋宁说是整个人类认识上的缺陷。人不是上帝，人就是这样认识世界的，我们高估现在低估未来，这是人性的一部分，不管对也好，错也好，是无法改变的。

　　(作者系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