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泽应：节欲主义--现代消费伦理的基石

　　王泽应

　　进入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中国，提高生活质量和人们的幸福指数成为时代的主流话语。那么，这是否意味着消费得越多就生活得越好呢？节欲主义是否已远离现代消费伦理？我认为，在提高生活质量受到普遍关注、提升幸福指数成为基本价值取向的今天，仍然需要弘扬和光大节欲主义的消费伦理。节欲主义的消费伦理同建设节约型

　　社会，倡导积极向上、文明、健康的生活方式，提高人们的生活质量和幸福指数，造就和谐人生，有着一种内在的联系。节欲主义是现代消费伦理的基石。

　　节欲主义的内涵和精神实质

　　节欲主义是一种主张对欲望既要有所规范节制又要使其合理化实现的思想。节欲主义所讲的对欲望的节制含有对欲望的规范、引导、提升以及使其正当、适宜、合理等因素，它承认凡人皆有欲望，没有欲望的人生是孤寂、干瘪、苍白的人生，因此欲望是不能禁绝或被彻底清除的，禁欲主义显然有悖人性；同时又强调人不能太放纵欲望，放纵欲望只能导致贪得无厌和寡廉鲜耻，造成人性的失却和道德的沦丧。节欲主义既反对纵欲主义和享乐主义，也反对禁欲主义和苦行主义，主张追求正当合理的欲望，将欲望控制在正当、合理的范围以内，在正当合理的欲望的基础上不断促进文明和人性的健康发展。节欲主义较之于纵欲主义和禁欲主义包含着更多的道德合理性和对健康生活的追求，无疑是一种较为明智、合理的欲望观和生活观。

　　节欲主义的实质是用理性来规范和引导欲望，使人成为欲望的主人而不是欲望的奴隶。人之所以需要节欲，既根源于欲望本身均衡发展与合理实现的内在要求，也根源于健康人生和幸福生活的实际需要。无论纵欲或禁欲，事实上都不能保证欲望本身的均衡发展与合理实现，只能造成对欲望本身的伤害，如同暴饮暴食对身体的伤害一样。只有节欲才是欲望自身所要求和渴望的，才有可能使欲望朝着正常的、健康的与合理的方向发展，才能造就健康与幸福的人生。节欲主义理解的幸福生活是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的有机统一，物质生活幸福是精神生活幸福的基础和条件，精神生活幸福是物质生活幸福的目标指向和保障。物质生活的幸福和精神生活的幸福，都要靠欲望的节制和提升来实现，都离不开理性对欲望的规范和正确引导。

　　节欲主义作为消费伦理的价值指向

　　节欲主义落实到消费伦理观念和行为上必然反对奢侈浪费和骄奢淫逸，反对守财奴式的吝啬和禁欲苦行，主张适度消费和合理消费，倡导勤劳俭朴和细水长流的生活方式。

　　节俭、俭朴、节约是节欲主义的价值核心和目标指向，是一种反对挣少花多和挣多花多的消费行为，提倡挣多花少、量入为出和为未来作准备的消费行为和生活方式。节俭、俭朴、节约与贪婪、吝啬、守财奴最大的区别在于始终把金钱和财物视为实现人生幸福和目的的手段，只要金钱和财物的使用能够有助于实现人生的幸福和价值目标，那就应当去花费和使用。

　　中华民族自古以来推崇勤劳俭朴的传统美德。春秋时鲁国大夫御孙认为俭朴是一切道德所具有的共同属性，而奢侈则是众恶中危害最大的。墨家认为，节俭是圣人之所为，淫佚是小人之所为，并断定“俭节则昌，淫佚则亡。”唐代李商隐在一首《咏史》诗中写道：“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破由奢。”在西方，古希腊许多思想家也竞相肯定节俭的意义和价值。西塞罗说，“在一个家庭中，或是在一个国家中的最好的财富之源是节俭。”从某种意义上讲，社会越发展，越需要勤劳俭朴和艰苦奋斗，越需要防范和抵制骄奢淫逸。司马光曾经讨论过人的生活方式由俭入奢和由奢入俭的问题，指出对于一般的人来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就意味着过惯好日子的人们很难过艰苦的日子，而过惯苦日子的人们则很容易过好日子。当骄奢淫逸成为一种习惯的时候，哪怕受到一点点苦，人们也会感到无所适从，甚或怨声载道。习惯于骄奢淫逸的人，最后只能成为骄奢淫逸的殉葬品。反之，甘于勤劳俭朴的人，却会从勤俭中收获喜悦与成功，获得人性的提升和发展。从这一意义上讲，勤劳俭朴、艰苦奋斗永远不会过时，人们在德性的修炼上会永远地呼唤它、向往它。一个家庭家业的创造与巩固离不开勤劳俭朴，一个国家的繁荣昌盛也离不开勤劳俭朴。每个勤俭节约的人即是公众的恩人，而任何挥霍浪费的人则都是公众的敌人。正是个人的节俭积累了整个国家幸福生活的基础，也正是个人的挥霍浪费导致国家走向贫困。因此，卓有成效的勤俭是使一个民族富强的唯一资本，它导向民族的繁荣。

　　培育和弘扬以节欲主义为基石的现代消费伦理的意义和价值

　　现代消费伦理得以健康建立的基石既不是普遍贫穷式的苦行主义或禁欲主义，也不是富得无聊式的消费主义或纵欲主义，应当是也只能是超越苦行主义和消费主义的节欲主义。新时代的节欲主义继承了传统节欲主义的合理因素，同时结合新的社会现实对之有相当的超越和发展。它肯定人们幸福生活的意义和价值，并同社会生活的市场化、民主化、法制化、科技化密切相关，主张建设

和谐社会与家庭，成就和谐人生。新时代的节欲主义在消费方式上由一般地注重数量发展为更加注重质量，由一般地注重社会经济指数发展为更加注重自然环境指数，由注重眼前消费发展为注重长远消费，由注重代内消费发展为注重代际消费，凸显了人的健康发展、和谐发展和全面发展的意义与价值。新时代的节欲主义体现了和谐、理性、均衡、中道和公平的精神，它将消费纳入人与自身、人与人、人与社会集体以及人与天地万物和谐健康的发展关系之中，主张人的消费应当有助于人与自身、人与人、人与社会集体以及人与天地万物关系的和谐发展。大力培育和弘扬以节欲主义为基石的现代消费伦理，对于我们建设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社会，对于提升人们的幸福指数，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和自我完善，均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和价值。

　　大力培育和弘扬以节欲主义为基石的现代消费伦理是建设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社会的需要。现代消费伦理应当也有必要提倡和弘扬节欲主义，因为节欲主义同建设节约型国家，同培养人们的节俭意识是密切联系在一起的。只有一般意义上的节俭意识和节约观念，没有节欲主义的价值诉求，是很难把节约和俭朴坚持下去的，也很难使节约和俭朴获得一种内在精神的支持和价值观念的支撑。只有当人们认识到对欲望实行合理节制的意义和价值后，节约和俭朴才能获得一种心灵的支持。英国经济学家舒马赫面对西方发达国家大型化生产和过度消费带来的种种弊端，坦言人类真正的出路在于发展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和消费模式.为此他提出了“小的是美好的”著名论断，主张发掘古希腊“智慧、勇敢、节制、公正”的美德资源，改变对世界的掠夺性态度和穷奢极欲的消费方式。舒马赫的思想对我们建设社会主义的现代消费伦理不无启示，我们也应当在发掘古今中外合理消费思想的基础上建设社会主义的消费伦理。

　　大力培育和弘扬以节欲主义为基石的现代消费伦理，才能提升人们的幸福指数和

生活质量。现代以节欲主义为基石的消费伦理主张既要享受生活，又要适可而止；既要注意生活节俭，又要追求生活质量。它摈弃贪婪、欲壑难填和为消费而消费等行为或现象，主张使消费服务并服从于人的幸福生活，主张随着经济的发展逐步地改善和提高自己的物质文化生活水平和质量。幸福的生活不仅是物质生活富裕而且也应当是有道德和精神追求的生活，幸福生活包含着健康的身心、高尚的精神追求和完善的人格理想，包含着对公平正义的向往、对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钟爱。

　　大力培育和弘扬以节欲主义为基石的现代消费伦理，才能真正走出消费主义的伦理陷阱，克服高消费和盲目消费、畸形消费的诸种弊端，使消费真正有助于人的全面发展和身心完善。现代以节欲主义为基石的消费伦理超越了人类中心主义和非人类中心主义的对立，要求把以人为本和以自然为本有机地结合起来，实现绿色消费和环保消费，使人类的消费行为保持在理性所许可的范围之内。优美的自然环境和良好的人文环境在现代幸福指数构成中占有越来越重要的地位，为此我们应当树立绿色消费和环保消费的观念，从节约一度电、一滴水入手，做好节能减排、优化美化环境的工作。树立科学消费和人本消费的观念，以服务人的全面发展和身心幸福为目标，抵御炫耀性消费和伤风败俗式的盲目消费。(作者单位：湖南师范大学伦理学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