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DP崇拜

　　GDP 崇拜

　　大家知道过去100年中最具主导地位的宗教是什么？答案不是拥有21亿教徒的基督教，也不是拥有13亿信众的伊斯兰教，而是对于经济增长的看法：全球近乎统一的GDP崇拜。

　　无数的国家都将经济高速增长当做他们社会问题的治病良药，变得富有几乎成为一个 普世的追求。然而，对于经济增长的崇拜，却引发了无数的问题。而最为常见的便是道德的败坏——尤其是在那些经济已经非常发达的国度。对于物质的无尽追求剥去了生命的精神意义，同时也给环境带来无尽的灾难。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本杰明·弗里德曼(B e n jam in F rie d m an)说。

　　弗里德曼是

哈佛大学的经济学家，其著作《经济增长的道德后果》(TheMoral C on se q u e n ce s of E con om ic G rowth)极具启发意义。“经济增长——意味着绝大多数人口生活水平的提高——远不止提供更多的机会、对多元化更宽容、社会更具流动性，同时也意味着对于公平和民主的不懈追求。”他在这本书中写道。不过，问题的另一方面也同样不容乐观。糟糕的经济增长会诱发歧视、阶级冲突和反民主的倾向。

　　回顾历史，弗里德曼说，在美国历史上，

二战之后，美国经济发生了爆炸性增长，与此相应的是，妇女、黑人和穷人的权益大幅提高。在繁荣发达的“进步时代”(the P rog re ssiv e E ra)，亦即自1 8 9 5 年至1 9 1 9 年间，“开展大规模的高中教育这一观点才最终得到认同。”1912年，美国联邦政府设立了儿童署以专门打击雇用童工。同一年，美国国会通过了宪法第17修正案，将参议员选举由各州议会选举产生改为由公众普选。1919年，美国国会又通过宪法第19修正案，给予妇女以投票权。

　　而这样的好时光几乎原样发生在欧洲。从1850年到1870年，英国的人均收入增加了35%，1870年，英国政府向普通公众开放了

公务员工作，大家可以在同一起跑线上公平竞争——在此之前，所有公务员岗位均为“那些有家族背景的人”预留，类似的工作机会开放，也推行至军队领域。对于不同宗教的宽容度大大提高，想要进入牛津或剑桥求学的人，不再必须是英格兰教会的信徒了。1870年普法战争之后，法国走向繁荣：1875年,法国实行了男性普选权,1881~1882年间，他们又推行13岁以下年龄儿童义务教育制。

　　毫无疑问，纳粹德国则是极端的反面教材：经济增长的缺席意味着道德的沦丧。从1929年到1932年，德国的工业生产下降了42%，1932年，德国的失业率高达44%，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这里也不用多说了。弗里德曼还为我们带来了其他例子。上世纪20年代三K党(反天主教、反犹太人、反黑人)大肆猖獗，弗里德曼认为这是一段令人失望的经济增长期。

　　在弗里德曼看来，人本能地会将自己同“两个完全不同的标准进行比较：他们自己的过去(或其家庭的过去)以及其周围人的生活状况”。当生活水平迅速提高，大多数人会比较乐观，不会感到受到威胁，也更加宽容。弗里德曼同时援引亚当·斯密(AdamSmith)极具洞见的观点，即商业促进人与人相互信任、教化和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依赖以及法律对于合同、财产权的保护——经济增长并不主要是关于贪婪和剥削的。

　　故事讲完了？没，还早着呢！

　　问题是弗里德曼就是弗里德曼。他追根究底的学术研究，得出了许多完全相反的证据。拿美国来说，大萧条并没有摧毁民主，相反，它使得整个社会机会更加平等、也更具有流动性。而英国在1908到1922年间经济增长乏力的时候，实行了失业保险、老龄福利等一系列重要改革。智利、韩国等一些原来比较贫穷的国家，则是在相对专制的条件下，取得了经济快速增长。

　　弗里德曼对于20世纪20年代也感到非常的矛盾。在此期间，除了农业情况糟糕之外，美国整体来说还是比较繁荣的。三K党的猖獗反映了粗暴的歧视——或许这是一种因经济增长而导致的威胁感，因为经济增长使得很多农民和小城镇被远远落在了后面。

　　弗里德曼指出了一种倾向性，但不是什么铁律。尽管如此，他所举的这些因经济增长而带来的道德问题，确实持之有据。毫无疑问，单纯的经济增长很少会带来幸福。除了一定的收入之外，幸福还需要良好的家庭关系、归属感、个人信仰等。但经济增长肯定可以解决物质困苦。现在，发达国家人口的平均寿命差不多达到了80岁，婴儿的死亡率通常也不到1%。任何只要关心世界贫穷问题的人，都会支持经济发展。

　　经济发展对于道德来说也不无好处：那些关注在全社会分享繁荣成果的国家，往往能够提升其社会的稳定性。首先，每个人都是赢家；其次，尽管经济冲突是麻烦事，但它远比宗教或种族冲突要容易调解。

　　福利国家面临的最急迫的两难处境是，他们必须通过快速的经济增长来支付之前承诺的福利待遇。但这些福利待遇的数额实在过于庞大——尤其是随着美国、欧洲以及日本的人口日渐老龄化——有可能促使这些福利国家求诸高税收和高财政赤字来促进经济增长。

　　果真如此，则他们将直接导致经济停滞——弗里德曼在其作品中对此提出了警告。大多数富国所面临的问题是：他们一方面在向物质主义继续进军，而另一方面，他们所推行的政策又对此构成了直接威胁——弗里德曼如果毫不含糊地说出这一点的话，那么他的观点就更清晰了。

　　(Latwp授权刊登长弓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