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敏：谨防富人搭穷人的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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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敏，亚洲开发银行驻中国代表处副代表兼首席经济学家。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武汉大学、曁南大学兼职教授，长城金融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经济50人成员。

　　2月26日-3月4日，新浪财经把一周的时间留给汤敏。----编者按

谨防富人搭穷人的便车     2月26日  星期一

　　文/汤敏

　　搭便车指的是这么一种现象, 即一些人在不付出成本,或是付出很小的成本的情况下,与别人一样,得到较大的利益。直觉上，只有富人有车，穷人无车。因此，人们比较容易理解穷人搭富人的便车，为何要提出防止富人搭穷人的便车呢？

　　事实上，在我们的周围，特别是公共政策上，不乏富人以及中产人士搭穷人的便车的现象。很多是以穷人的名义来制定的政策，穷人并没有得到太多的好处，而富人却搭了便车。例如油价。中国当前

汽油价格相对来说还是比较低的。香港的汽油价格是我们的三倍不说。印度的人均GDP连中国的一半都不到，它汽油的价格是我们的两倍。但是我们的汽油不能提价，为什么？只要汽油提价，说是穷人负担不起。总是拿出租司机来说事。但实际上在马路上开车的大部分人并不是穷人。低油价受益最多的是富人。这就是一种富人搭穷人便车的现象。

　　对现在社会上炒得比较热的几项费用来说，比如教育、卫生、交通、住房，还有人们最基本的水、电、热的价格，我们都要特别防止富人、中产阶层的人搭穷人的便车。 例如，我们的电、水、气、取暖的价格往往都没有加进资源成本、环保成本，有时连简单再生产的成本都达不到。大家都知道不合理，但都用穷人负担不起的理由，不让加价。而实际上，富人使用更多的电、水、气、暖。低价使他们的受益更大。要真正解决这个问题， 不应该是维持水、电、气、暖的低价位。 而应该是采取特殊补助的方式，直接地补助穷人。让贫困人口少付费。其他人付正常的费用。多用多付费、付高费。这不但解决了贫困人群的问题，也使这些行业能正常运营， 提高服务质量。

　　再比如说拿现在社会上讨论较多的大学学费来说。大家都说学费高，上学难。平均每年五千元的学费对一个贫困生来说确实太多了，贫困农民人均每年不到700元的收入，他们要七年不吃不喝才能供一个孩子上大学。但是，对很多富裕家庭，他们的孩子上中小学时请的家教都不止五千块钱一年，对这些家庭来说大学的学费可能是他们教育支出中最便宜的一项。对于中产阶层来说，这一学费也不是完全不可承受的。一些好心人在不断地呼吁，为了解决贫困学生上学难的问题，应该把大学学费降下来。这种做法有什么弊病呢？一是并不能解决上述的贫困生的问题。因为即使把大学学费降到两千元、三千元还是无济于事，贫困的家庭还是付不起。同时，大学学费的减少会极大地制约大学的发展。因为大学的发展需要一定的资金。在未来的几年中，国家财政的重点要放到义务教育上，放到农村教育上。不可能对大学给予大量的投入。这时，再急剧减少学费，就会使大学运转更难以为继。 学校投入的减少，使教育质量不能提高，上了大学也得不到好的教育。减少学费，就会减少招生，特别是好的大学，很可能要减招。这样，中学生考大学更难了。贫困生受益不多，全社会受损不少。四年前我就撰文建议，要解决贫困学生上学难的问题，不应该是靠一刀切式地减少学费，而是给占大学生10% - 20%左右的真正的贫困大学生全免学费。把国家、学校、社会对大学的投入的一部分放在减免学费上。大学教育是非义务教育。 国家对富裕家庭学生，对中产阶层家庭的学生上大学少补助。当极贫困的大学生享受全部免费的大学教育后，助学贷款就可以对贫困生转向全体大学生，使之成为一般性的商业贷款， 用以解决中等收入家庭的暂时困难。把助学贷款从现在的扶贫功能中解脱出来，成为由家长、亲戚朋友担保的一般的正常贷款。

　　对于富人来说，他们占到便宜没有？从短期来说，是占了便宜。但是从长期来说，他们是吃大亏占小便宜。因为对于富人来说，他们需要是更好的服务，而不是低价。现在有很多富人，甚至一些中产阶层，都要把自己的子女送到国外去上学，甚至上中学。他们不得不为之支付高额的学费，就是因为在国内上不了好大学，或者觉得国内高校的质量不够高。国内的高校由于发展乏力，它们只能提供这种水平的服务。得不到高质量的服务，人们就只得把子女送到国外去。付更高的费，花更多的钱。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更需要的是国内教育水平的提高，使他们的子女有更好的发展机会。 为什么有的城市经常停电、停水，就是因为电价、水价太低，没有足够的投资，这就造成了现在没有足够的供给，无法保证优质的服务。为什么我们呼吸不到干净的空气、喝不到清洁的饮用水、见不到清澈的河流，就是因为污水处理费太低，就是对破坏环境的企业与人们惩罚不够。对富人来说，他们更需要的是优质服务，为此他们愿意多出一点钱，但是由于低价政策，富人表面上占了小便宜，实际上吃了大亏。

　　要补助，就只能补助穷人，而不要补助全社会。在我们对农村大量投入，在我们着手解决民生问题的时候，防止给群众一个过高的期望。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国人均GDP才勉强达到2000美元。我们只能维持一个低水平的社会福利体系。让有限的财政资源、社会资源向真正的弱势群体倾斜。让中产阶层和富裕人群按照正常的价格来购买服务。他们更需要的是方便的服务，优质的服务。从大方面的来说，他们需要的是更好的工作，更多的赚钱机会，更灵活的市场，更适于人类生存的环境。只有这样，我们的社会发展才能进入良性循环。 社会服务水平、生产水平才能逐步提高。三十年前，商店里要什么没什么，买盒火柴、买块肥皂都要票。就是那种低价的政策，补助全社会的思路造成的。这种低价的政策看似是帮助了穷人，实际上既帮助不了穷人，也害了富人，更阻碍了社会的发展。

　　当然，我们也要特别小心，如果补助穷人的方式走得太也远，变成一个高福利的社会，变成一个培养懒人的社会，到最后也会不能自拔。我们这点底子不能跟发达国家攀比福利。世界上有不少所谓的福利国家到最后都陷入泥潭。补助穷人是一个好的方式，但是真理多走一步往往就会变成谬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