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不是美国：纽约经济杂谈(1)

　　编者按：

　　纽约是世界的经济首都。纽约可能不是一个典型的美国城市，但却是一个典型的国际都市。当中国的众多城市矢志要将自己建设成一个国际都市或者经济中心的时候，首先应该了解一个国际都市枝繁叶茂的表象与茎大根深的内在之间的机理联系。本文作者系留美经济学家，是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创办人之一，现任纽约市政府高级经济学家。他将在以后的几期内，为读者分析介绍纽约的经济历史以及现状。

　　文/张帆

　　纽约市位于大西洋岸边哈德逊河河口，是美国最大的城市，世界的金融、商业、交通运输中心，外号“大苹果”。纽约人被称为纽约客(New Yorker)。狭义的纽约市由五个区(县)组成，这五个区是曼哈顿、布鲁克林、皇后、布朗克斯和斯坦登岛。每个区就是美国的一个县，纽约市包括五个县，是美国惟一比县大的市。2004年纽约市人口817万。纽约大都会地区(或称大纽约)地跨纽约、新泽西和康涅迪格三州，面积约3万平方公里，2004年人口1871万。更狭义的纽约指纽约的市中心曼哈顿，曼哈顿住户的住址不写曼哈顿而写纽约，只有曼哈顿居民有此特权。

　　纽约市的外在形象、生活方式和经济结构与美国其他地区差异显著。我女儿两三岁时常来往于纽约、密西根之间，总是说纽约如何如何，美国如何如何。大人纠正说，纽约是美国的一个城市(两者的关系不是并列的，美国包括纽约)。而她却坚持认为纽约不是美国。在她眼里纽约和美国有天壤之别，怎能混为一谈呢？

　　从外表上看，纽约是大一号的旧上海。20世纪80年代来美国之前，我心中想象的美国，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和阴暗、狭窄的街道。初到纽约以外的美国，却很少见到摩天大楼，最高的建筑一般只有两层，街道宽阔，地广人稀，车比人多(因为路边停满了车，里面无人)。大多数人住在独立的“房子”里，独门独院，出门开车。这哪里是我心中的美国呀！后来到纽约，才找回了我心中的美国。这里高楼林立，街道狭窄，人潮汹涌。很多人住在公寓里，出门坐地铁挤公车。不然，我女儿是不会不把纽约当美国的。

　　如果说，美国的一些知识精英先知先觉，担心美国会遭到外族入侵，丧失传统的欧洲文明的价值观。那么，纽约已经被外族占领。在纽约，白人并不是绝对多数。根据美国人口普查，2000年白人占纽约市人口的45%，黑人占27%，西班牙裔占27%，亚裔占10%(加起来超过100%是因为白人和黑人中都有一部分也属于西裔)。根据人口普查，亚裔中华人占一半，但是把非法移民算进去，华人实际上要多得多。联合国(总部)在纽约，纽约实际上就是一个联合国。从地域上说，纽约有中国城、小意大利。从人口构成看，出生在外国的第一代移民占36%，在家里讲非英语的人占48%。移民给纽约经济带来新的活力，离开移民纽约就不能正常运转，这和中国城市离开农民工就不能运转相同，只不过在纽约“农民工”已经占了一半。移民在高科技等新兴领域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移民的势力正在进入政治领域。纽约市正在考虑给非公民投票权的问题。

　　纽约市的市内生产总值(Gross City Product，简称GCP)约5000亿美元，人均6万美元。《纽约时报》曾经把美国的城市与世界各国排列在一起，纽约市的总产值在2000年名列第14，排在南韩之后。以800万人口生产这么多产值，颇值得纽约客骄傲。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纽约市究竟生产了什么，才达到如此之高的产值。谁都知道，纽约市除了华人的几十家血汗衣厂，制造业几乎所剩无几。2003年纽约市各行业的收入中制造业占6.5%，金融和房地产占19.5%，批发和零售商业占10.9%，而各种服务业占35.9%。纽约市占大头的行业是金融业和服务业。此外，值得一提的还有信息业，占6.3%。与美国全国相比，2003年第4季度美国收入中，制造业占13.6%，金融和房地产占10%，批发和零售商业占11.9%，而各种服务业占32.3%。纽约的金融和服务业的比重高于美国全国，制造业低于美国全国。(美国全国经济研究局网站)这样一个以金融和服务业为主体的经济结构，正是美国经济未来的走向。简言之，纽约市已经爬上了世界产业阶梯的顶端。下一步向何处去？难于上青天。

　　纽约是一个高收入、高成本的经济体。2003年纽约市人均(包括小孩儿)年个人收入40 899美元，高于美国的人均收入……纽约市的收入既高又很不平均。1997年纽约市年收入10万美元以上的5.5%的纳税人的收入占全部收入的45%，缴纳了57%的所得税。与高收入对应的是高成本。纽约(曼哈顿)是美国成本最高的城市，2006年纽约的生活费用在世界上名列第十。纽约的高工资、高

房价再加上高税收使商家苦不堪言，但又离不开曼哈顿这块寸金之地。

　　建筑在这样一个产业结构之上，纽约市政府的预算也与美国其他地方政府颇有不同。一般来说，美国的联邦政府的收入主要来自所得税，州政府的收入主要来自零售税，地方(市县)政府的收入主要来自房地产税。然而，纽约市不同。纽约市既有房地产税，又有个人和公司所得税，还有零售税。纽约市的税收大大小小有20多个，比

国民党还多。纽约市的税是美国联邦、州和地方三级政府的汇总。纽约市政府在20世纪70年代末和80年代末两次面临破产。然而自90年代以来蒸蒸日上，虽然“9·11”以后再度面临危机，但安全渡过，近年来收入再次大幅度上升。纽约市政府的收入主要来自两大税源，第一，房地产税和房地产交易税；第二，个人和公司所得税。前者建立在房地产市场的高涨(或泡沫)上，后者建立在华尔街的繁荣上。房地产的繁荣使房地产交易税在三年内翻了两番。

　　纽约不是美国，纽约经济与美国经济不同。这种不同首先是国家经济与城市经济的不同，但更是时间上的不同，纽约经济先行于美国经济，纽约经济的现在预示着美国经济的未来。肯定的是，纽约不是美国。不能肯定的是，纽约是明天的美国吗？(作者系美国纽约市政府高级经济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