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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藏汇于国为藏汇于民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6年03月23日 14:14 21世纪经济报道

  本报记者 吴雨珊 北京报道

  中国的外汇政策马上要调整了吗?央行副行长吴晓灵3月18日所发出的信号令市场激动不已,猜测纷纷。

  在当日召开的“2006中国金融形势分析、预测与展望专家年会”上,吴晓灵表示,外
汇储备增长过快是国际收支不平衡的反映,是长期以来我国在政策上鼓励出口、鼓励外商直接投资和外汇政策“宽进严出”取向的结果。要以政策调整来促进结构调整,逐步实现国际收支平衡。

  吴晓灵提出了三项政策调整:一,继续调整“宽进严出”的外汇政策取向,解决外汇储备过快增长的政策源头;二,进一步扩展外汇资金运用方式,变“藏汇于国”为“藏汇于民”;三,有序可控地拓宽资本流出入渠道,稳妥推进对外投资,构建完整的走出去外汇管理促进体系。

  吴晓灵讲话透露出丰富的政策信号——源于外汇储备的话题,同时也必将引出人民币汇率、QDII等政策的变动。

  3月22日,本报特别邀请中金公司首席经济学家哈继铭、瑞士信贷第一波士顿亚洲区首席经济学家陶冬,共同分析和探讨这个热点话题。

  外储政策新信号

  《21世纪》:目前,中国的外汇管理局正管理着超过8000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巨量资金的管理运用一直是争论的话题,吴行长的这番讲话,是否可视为外汇储备管理政策即将发生转折性变化的信号?

  陶冬:中国的外汇管理面临着一个转折点,但这个变化是以年来计算,而不是以月来计算的。

  中国成为世界的加工厂,贸易收支可能在相当长一段时期呈结构性顺差,同时,由于经济的爆炸性增长,和购买力的大幅度增强,中国不仅成为FDI的聚集地,也成为下一轮海外并购及资本投资的重要场所。中国的资本项目也可能长期出现顺差,在经常项目和资本项目双顺差下,人民币汇率一定会受到升值压力。

  同时,以目前农业的竞争力和银行改革的进展来看,短期内大幅度人民币升值的可能性不大。如果人民币汇率不出现大幅度波动,要么央行大量买入外汇,要么银行、企业、个人的资金转到海外去。我相信这是一个必然的趋势,政府也早就想做,今年会是拓展资金外流的破局之年。

  但是,这个事未必能做得很快,有两方面的原因。首先,相信很多人和我看法类似,人民币的正常汇率应该比现在高,那么会不会如政府所愿出现社会各阶层都来承接外汇?这是一个问号;再有,真的把资金全部留给银行、企业来投资,中国政府未必放心,如何能够既允许他们进行部分外汇资金运作,同时加强风险管理,又防止国有资产流失?这两个问题目前都没有明确的答案。

  哈继铭:吴行长呼吁尽快让资金有序走出去。我的感觉就是要尽快引入QDII,将资金向外流出的途径尽快打开,至少是进行试点。第二,升值的步伐可以加快,人民币汇率的波动范围也可以加大。第三就是在其他两个手段受到其他因素制约的情况下,可以考虑采用非常手段,比如,收外汇交易税。

  前不久我刚写了一个报告,我的观点是,要有效地使流进来的资金不流入央行,而在社会上寻找投资机会。这有各种各样的途径,一个就是继续升值,使大家减少对未来升值的预期。当升值到一定程度时,人们认为再大幅升值的可能性就不大了,资金流入将放缓。

  如何“藏汇于民”

  《21世纪》:吴晓灵表示,要变“藏汇于国”为“藏汇于民”。央行似乎是第一次明确提出这个说法,从具体的政策指向上来说,它可能意味着什么?

  陶冬:在银行改革全面完成之前,中国资本管制的总体架构不可能有本质性改变。换句话说,资本的投资管理及跨境流动还会受到各种各样的限制。政府希望做的是拓宽一些渠道,让政府放心的企业、银行加入海外投资的行列。我相信QDII概念要重新闪光了,但QDII中最重要的是“Q”,即“合资格”。

  “藏汇于民”的思路是清晰的,但做法未必清晰。从长远来看,藏汇于民是对的,但首先是要“民”把汇看“富”。十年前,外汇在中国老百姓心目中是硬通货,是“富”,今天的外汇在老百姓心目中没有人民币值钱,因为人民币长期升值的预期已经形成。我们从居民结汇情况不难发现,“民”对于汇率发展方向的预期已经出现了重大的变化,“民”在近期未必愿意藏汇。

  哈继铭:升值预期很高的情况下,怎么藏汇于民?只有人民币加快升值到一定程度,并且认为汇率可升可降时,大家的预期小了才行;第二是对有这种预期的人收税。比如,智利曾有过政策,对结售汇收税,降低结汇的动力,这是在热钱流入比较多时的一种管理。我觉得第一种方法,即加快升值幅度是更好的方法,后一种是权宜之计。

  《21世纪》:如果人民币升值预期仍然很强,“藏汇于民”就难以实现。所以民间藏汇的一个现实需要是使人民币一定程度地升值,可央行又不希望人民币大幅度升值,这就矛盾了。

  哈继铭:是的,因为升值步伐远远低于市场预期,货币政策现在已经处于一个很难解套的困境。这种情况下,用货币政策本身是难以解套的,必须要用其他政策,要有一个比较科学的政策组合。我觉得应该是在汇率升值速度加快的同时,用略宽松的财政政策配合略紧的货币政策,实现内外资企业所得税的统一,理顺资源价格,同时增加财政支出,以缓解升值对就业和农民的压力。

  陶冬:短期实施有困难,但长期来看是合理的。人民币只会升值不会贬值的共识可能只在当下时兴,三五年后就尚未可知,届时资本管制是否还像今天这样严格也未可知。今天社会的共识不等于未来,所以我认为吴晓灵提的方针是一个长远的框架。

  一个风险转嫁的过程

  《21世纪》:变“藏汇于国”为“藏汇于民”,实际上也是风险的转嫁过程,应当如何去防范风险?

  陶冬:不错,把外汇从央行投资变成企业、个人投资,是一个风险转嫁的过程。接受这些外汇的“民”有多少海外投资的经验,有没有风险监管的机制?这些都是值得忧虑的问题。毕竟海外市场风高浪急,投资失误也不是靠政策就可以挽回的。这是一个学游泳的过程,也是中国经济、中国企业、中国资本走向成熟的过程,没有什么捷径,要敢跳下去,不要怕呛水,但千万不要被淹死。

  市场上的避险工具在海外是林林总总,多如牛毛,有真有假,只有进入市场“游泳”之后才能逐步适应和掌握。国内的避险工具需要央行在政策上大力推动,还需要一些市场的基础设施来配合。

  哈继铭:吴行长讲到会进一步扩大衍生产品,做大外汇远期市场,我觉得非常必要。汇率波幅的扩大和避险工具的使用,有一个相互促进的关系。此外,还需要引进更多的避险工具。央行可以更多地和商业银行做一些掉期的交易,商业银行可以跟市场上的非银行机构做衍生产品掉期和远期的业务。

  QDII破局之年?

  《21世纪》:吴行长提到,要继续调整“宽进严出”的外汇政策取向,解决外汇储备过快增长的政策源头。怎么理解这个提法?

  哈继铭:所谓调整宽进严出,一方面要增强对资金流入的管理和监控,尤其是对短期债的监控。中国外债中短期债的比例较高,而短期债的风险是较大的,中国应该从亚洲金融危机中吸取这个教训;另一方面,要开始鼓励更多的资金流出去。去年10月我就在一个报告里说,中国应该逐渐开放资本帐户,不仅鼓励资本流出去进行实体经济的投资,也要鼓励逐渐放开资本投资,从QDII做起,尽快做起。中国还可以考虑建立非政府背景的对外投资公司,让它们将资金投出去。

  我不认为宽进严出是源头。我们的源头一是汇率水平低估,二是其他的资源价格人为的扭曲、过低。比如,成品油价格过低。2005年第四季度央行货币政策报告就提到,成品油价格过低鼓励了出口,造成了外贸顺差,也夸大了人民币的升值压力。

  陶冬:我个人不赞成调整“宽进”。中国过去20年的经济增长奇迹很大程度上和“宽进”连在一起,最近对这项政策有很多反思,从贱卖国资到外资恶意并购,还有人提出中国成为海外跨国公司的血汗工厂,这都有一定道理,确实有些政策想得不周全,还有些是被地方政府做歪了。但从经济学家的角度来看,中国是经济全球化的主要受益者之一,不可能占到所有甜头不给别人一点甜头,如果光琢磨着每个行业都要保住民族品牌,那么你在世界其他地方收购项目被驳回是活该。

  真正需要调的是“严出”。其实政策放松已经开始了,政府在鼓励企业海外并购,允许个人在某种条件下换汇到海外,但宽出的主要渠道QDII这两年只闻楼梯声。我相信政策和程序安排都不是问题,最大的麻烦是连续四年不振的股票市场。现在A股市场出现了生机,相信推出QDII的时机已经成熟。如果2005年被认为是QFII发展年的话,2006年就是QDII的破局之年。在资本项目没有全面开放的情况下,QDII可能是调整中国资本管制的一个主打政策。

  “多余外储”与注资社保基金

  《21世纪》:除了以上提到的途径,您认为解决超额外汇储备还有哪些方法?

  陶冬:提出“藏汇于民”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国家外汇储备量激增,已经超过了中国经济正常的需要,超出了国家外汇管理局资金运作的能力。并且,如此大的资金几乎靠一致的投资策略来运作,投资风险也变得越来越大,回报则上不去。

  中国的外汇储备受限于运作的安全性、流动性原则,绝大多数资金只能投到G7国家的国债中去。而这些国家几乎都面临严重的财政困难,有可能十几年后通过发钞票来舒缓财政困境。如果这样,中国人辛辛苦苦用血汗换来的外汇可能一夜间缩水贬值,但这个问题又是在外汇储备的框架下进行的,没有办法解决。

  反过来问,中国是否需要8000亿的外汇储备?我觉得不需要。根据世界银行的定义,外汇储备只需提供满足三个月进口(货物及服务)、40%的短期外债所需的海外硬通货币。这样算来,中国有1800亿储备就足够了。当然,中国毕竟是发展中国家,从银行体系到对出口的高度依赖和资本管制等等,可能需要更多的安全保障,那么把外汇储备翻一番,有3600亿就足够了。

  在这之上的外汇储备我认为是多余储备。外汇储备的投资策略非常保守,过去3年中国外汇储备的平均收益大概是4%。这不怪外管局运作外汇储备的水平,而是由外汇储备的性质所决定的。如果有4000多亿并不是为了保证国家外部资金流动性必需的,就没必要把它限制在外汇储备的框架下,完全可以采取更进取的、有远见的投资策略。

  我觉得有两点可以做。一是把多余的4000多亿拨一半出来,成立一个类似于新加坡投资公司(GIC)这样的组织,争取10%甚至更高的回报。比如,4%到10%之间的回报差可以投在中国急需的教育、科研上。总之,一旦脱离“安全性、流动性”的束缚,在有效风险管理的框架下,完全可以提高投资回报。第二块,我觉得中国有必要设立一个战略投资基金。中国面临人口老化问题,在今天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应该拨一笔钱出来为民族的长远战略做些事情。

  哈继铭:我认为可以用外汇储备对中国社保基金注资,并让社保基金对外投资。中国社会保障极其薄弱,社保基金目前的规模不足以满足未来支出。而老龄化使得人们不敢消费,于是中国储蓄率很高,这是我国外贸顺差较大的根本原因。

  对社保基金注资不会造成当前流动性的增大,因为钱是用来继续对外投资的。同时还可降低人们对未来收入的担忧,从而提高即期消费,降低当前的储蓄率。这样,中国经常帐户顺差将有望减小,减轻人民币升值压力,降低外汇缩水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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