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榈树下的沉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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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finance.sina.com.cn 2004年06月11日 14:29 中评网 汪丁丁 | |||||||||
汪丁丁 又见到了夏威夷的棕榈树,又闻到了南太平洋的暖风,清静的街 道,阵雨,阳光,还有浪花堆起的白沙滩。 如果你有机会去夏威夷,不要忘记,去看看瓦胡岛东北面的“草 帽儿”。太平洋的水,在这儿环成一汪海湾,太平洋的云,在这儿聚 拢来休息,把骄阳遮在一旁,海湾的正中央,就飘着那顶维多利亚式 的草帽,墨绿色,周围再也没有浪花;一平
那个使我感到厌倦,强使我重复先辈们的生活的,无非就是“传统”。在传统中我学习理性也学习道德。除非不“说”,我不得不为我自由的“思”套上传统的语言的铁笼。古希腊人的“说”包含着人际交流的其它方面例如行为、熟悉和谅解。“说”,就是承认“我”的知的局限性,承认他人经验对我的“知”的重要性,承认“主体间认同”的必要性,除非不想学习“思”,我不得不首先依靠理性对自然立法,不得不通过“说”建立规范。所以巴门尼德说:“人应当同时说和思那存在着的存在。”然而成熟了的“我”,知道在语言之外,在作为“立法者”的理性之外,还有那“不可言说”的思,那澄明的“悟”,那“通天下所感”的静,那“元之又元”的众妙之门。必须把握这个不可言说的思,“说”才是有意义的。海德格尔说:“说出来的思,它只能抓住不思的人的思想。”于是一个思考者说出来的思,只对其他正在思考中的人有意义。说的意义全在于说之外的意义,对思考者来说有意义的言说只在“言不尽意”之中。人的“神性”,人的自由,“从心所欲不逾矩”的自由,其实是在自由遵从着的规范之外的自由。大海和蓝天,几乎是无限的存在,却谈不上“自由”。在有限存在和超越有限存在之间,自由才获得了意义。这个意义上的“自由”,可以是古典自由主义的“自由”(存在中的自由),也可以是康德“自由意志”的自由(超越存在的自由)。由此导出的“道德”,可以是经验主义传统的“演进道德”,也可以是“道德形而上学”的普遍主义道德,没有“超越”的意志,在世的存在便显得暗淡无光。无视存在的自由,何来“超越”的意义?还是“传统与乌托邦”,还是“永远的徘徊”,还是“怀着乡愁寻找家园”。最原始的超越方式是生殖,任何知道“意义”的生物必定知道生殖的“超越”意义。等而上之,立言,立功,立德。名垂青史,不可谓没有超越意义。若再要“等而上之”,则诸识皆空,卓然而涅磐。 入无“我”之境,自然没有克尔凯郭尔说的“我”的诸般烦恼。然而超越到这样极端的境地,人性也就丧失殆尽,只剩了神性。人而不“人”,超越还有什么意义吗?于是中国人不愿意入“空门”,两千年来只好在“等而下”的诸种超越方式中打转。超越方式不能改变,人生路向就大体一样了。活来活去,无非“正诚格致修齐治平”一套。天下之大,能不信宗教而脱开这一套生活路向的现代中国人并不多见。所以干部当好了就要“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企业家做大了就要“义利兼顾,济世经国”,知识分子经过了王国维“大学问家三境界”之后就要“学究天人”,“文以载道”。尽管一百多年以来世道大变,生存陷入了困境,中国传统的这一套人生路向却没有太大的改变。对五千年而言,几百年的时光只好算得是“边际演变”。超越的方式没有改变,就相当于“天不变”。我眼睛里的大海和蓝天,是凝固在那里的。因为我找不到前人没有走过的路向,又不愿意滞留在平凡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