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博士后研究员 赵晓/文

　　本周一美国股市的复盘为全球所关注。此前，人们普遍估计，纽约股市将跌5-10％。果不其然，美国股市复盘后大幅下跌，道指狂泄近700点，并跌破9000点大关，收于8920.70点，跌幅为7.13%；纳斯达克综合指数下跌115.82点，收于1579.55点，跌幅为6.83%；标准普尔500指数损失53.81点，收于1038.73点，跌幅为4.93%。

　　应该说美股跌幅在预料之中，甚至低于本人早先的预计(跌800点)，因此并不大惊小怪。但是，考虑到上述战绩是在另一条超级托市消息出台后才取得的，则仍有可忧之处。

　　这另外一条超级托市消息当然就是美联储减息50基点。

　　总的来说，象美国这样成熟的股市，其涨跌为睛雨表，反映出长期内宏观经济的波动。而当前美国股市的波动亦在相当程度上反映出美国投资和消费预期的波动，预示着美国经济将雪上加霜，进一步下滑。

　　究竟如何看待当前美国股市乃至整个美国经济和全球经济的多空搏击呢？在笔者看来，可以归纳为两根稻草的决战：一是致命的稻草，一是回生的稻草。

　　致命的稻草一说来自于阿拉伯谚语“一根稻草可以压死一头骆驼”。显然，这种不同寻常的情况在正反作用力相持不下的临界点将发生。试想一下，就在你疲累不堪、气息奄奄的时候，有人突然对你施以老拳……

　　当前的美国经济正是如此，它正处于衰退未衰退的生死关头。继一季度大幅回落，二季度美国的GDP又进一步下滑——全靠美联储连番降息，刺激起房地产等传统产业的景气，才勉强维持住微不足道的0.2％的正增长，但已经离负增长不远了。

　　现在，“恐怖大王”自天而降，致命的稻草已经落在了骆驼的身上，它会下沉吗？

　　现在看来，情况绝对不容乐观。自恐怖打击的当天，美国经济即告处于瘫痪半瘫痪状态。迄今为止，股市连停四日，闻所未闻，美国经济的神经中枢备受推残，并引发全球范围的金融和股市动荡；航空公司停飞，物流、商流受到影响，正常的经济交易活动难以照常进行；裁员加剧，消费信心指数应声下降(美国上周公布的密歇根消费信心指数下降至83.6，是1993年以来最低)；投资悲观观望色彩浓厚，资金存在着流出美国市场的可能，令美国经济前景更加不看好。有报道说，目前在美国，无论迪士尼的游乐场、星巴克咖啡店以至成衣商Gap均宣布全国停业，许多活动如全国职业棒球亦告取消。可以想象其中直接与间接的经济损失必定是天文数字。

　　有“破窗经济”的奇谈怪论。说的是灾后重建会拉动经济回升。其实，除非灾后重建用的是外星人的钱，否则“破窗经济”无从谈起。从美国经济这些天的情况看，“破窗经济”非但未有应验，政府对恐怖分子的防范和打击业已显示出对经济的负面作用。譬如，美加边境加强安全检查，就已经对汽车生产和经营构成不利影响。因为安全检查使得汽车零件无法按时运送，通用、福特、本田、丰田等车厂上周五为此纷纷宣布暂停北美车厂的生产业务。至于未来的“破窗负经济”尚有几何，且让我们继续观察。

　　综上所述，整体情况显示，恐怖分子的这根稻草是精心策划的，选择了最佳的时间和地点——在美国经济最脆弱的时候，向美国经济的心脏部分发动突袭。其目的：恐怖分子不仅要毁灭生命、造成空前恐怖、更要造成美国金融的崩溃、股市的崩溃进而经济的崩溃。

　　无法指控但也无法否认恐怖分子是否已在金融市场作空，从而趁火打劫、大赚一笔。如果是那样的话，全球金融市场必定会更加动荡，并一发不可收拾，而所谓非货币冲击则完全等同于货币冲击。

　　美国以年GDP8万亿之金刚之身，以全球至尊地位，能否抵抗得住这根稻草向下的冲击力呢？现在看来，第一阶段，恐怖分子已经得逞，美国的失败看来是难以避免了。美国经预测家们现在普遍估计：仅这数日经济活动的中断，即足以使美国经济今年少增长1个百分点，而其后续影响足以导致美国经济陷于衰退，预期美国第三季度将出现零增长，并在第四季度陷入衰退。部分原先较乐观的经济学家现也改口，支持第四季度经济衰退的判断。前克林顿政府经济学家艾伦(Yellen)公开表示：因为消费者缺乏逛街购物的欲望，美国的经济放缓将演变为一场衰退。

　　面对如此危局？美国政府当然不会束手待毙。这时候，凡是手中能够运用的手段都会被用作救命的稻草。君不见，为保复盘后的股市“复活”，除超级降息外，交易所“领导”讲话、大厅内全体默哀二分钟、明星穿着消防队员的衣服领唱“上帝保佑美国”等招数全已用上。当然，就目前而言，美国人棒出的最大稻草，不是美国的军事打击，不是爱国商人的联合救市，不是同仇敌同仇敌忾之国民的团结精神，仍然是老法宝的加力使用：降息。

　　说降息无效的人肯定是无知，但降息能有多大作用的确值得怀疑。如果说降息这一传统宏观经济政策中的救命稻草在过去的确也曾起到作用的话，它何以能抵抗得住恐怖分子的当头一击呢？

　　格林斯潘曾就他的经济哲学侃侃而谈。作为美联储货币政策主席，他最为清楚货币政策的局限性了。在他看来，货币政策只能对经济起到一些微调的作用，但不是万能的，它并不足以抵抗实质经济的衰退。如果格老是对的，那么美国经济实际上即使没有恐怖分子施以恶魔的稻草，也无法避免实质经济痛苦的调整，更可况加上现在从天而降的非货币冲击。

　　也曾听人说，这次危机是非货币性危机，因此不会象货币冲击那样导致全球经济危机。其实，此论亦不成立。所谓非货币性危机，不过是危机的直接原因不是来自于货币性冲击(如同我们在亚洲金融危机中看到的那样)而已，但任何冲击最终必定都会转化成货币性冲击，并导致和货币性冲击如出一辙的后果——金融与经济危机。过去几天内我们看到美国股市和金融市场已经陷于瘫痪半瘫痪，而周一美国道指和纳指的双双大幅下滑，更让我们看到了危机的持续性，看到了即使是货币政策的强硬使用也无济于事。

　　由于货币政策失去法力，减税以及美国式积极的财政政策或相继出台，加大回生稻草的法力。这样，两根稻草的决战需要在未来几个月中最终见分晓。在此之前，世人将会目睹美国股市持续、剧烈的波动。

　　波动的程度还要看众多影响经济和股市的变数。其中的关键，则是看美国如何采取报复行动。如果说此前人们的经济分析更多的着重于恐怖分子袭击对于美国和世界经济影响的话，现在和今后显然应更多地关注美国可能采取的报复行动。

　　最好的一种前景是：美国速战速决，既惩罚了元凶，又避免事态扩大，同时还借机巩固了自己在全球的霸主地位，其结果，美国经济的景气回升反而提前，美国股市也象打了兴奋剂一样，从低谷咸鱼翻身。

　　但也存在着另外一种可能性，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也许更大。那就是美国的任何报复都带来更多的报复，从而对于美国经济和全球经济造成频频的扰动，而且，它使得目前人们对于美国的普遍性同情分化、变味，进而引领全球逐渐陷于混乱，而美国股市和经济也随之进入阴雨绵绵的季节，并感染全球经济同其一起感冒。

　　美国人将所遭到的袭击称之为战争。这次战争与过去的不同就在于，以往的战争对手分明、战场分明、游戏规则分明(当然是相对的)。而现在则不同，对手是谁，身在何处不分明，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并没有人站出来负责；战场也不分明，任何一个地方，飞机、港口、银行、交易所、使馆、河流、铁路、高速公路、地铁等等，几乎一切对于经济繁荣有重要意义的场所都是可以想到的战场；游戏规则也是不分明的，在以往的战争中，士兵战死是正常的事，但虐待俘虏则不行，至于不以平民为目标更是不言而喻规则，而在所有这些文明时代的战争规则已经打破，人类正进入一个新的“恐怖战争”时代，其面对的是无法无天、不择手段的恐怖战争。

　　这样的一场战争实际上如同冷战时期的核战一样，足以毁灭全球，而传统正义和非正义的区分变得毫无意义。不仅如此，可以想象，恐怖分子在物理上毁灭全球之前，将先行在经济上毁灭全球。

　　所以，以眼下的美国经济的脆弱程度，结合对战争的前景预测，最大的可能就是，美国的任何报复都将带来对全球经济的新的冲击波，并使得目前面临的金融和经济震荡更加长期化、复杂化，美国经济和全球经济在恐怖中丧失活力。

　　显然，如果继续推崇强势压力，奉行“丛林原则”，奉行“以暴易暴”的传统文明准则，一句话，双方均大打出手，不惜以全球为赌注，以危及全人类的生命安全为代价，则相当一段时期全球经济无法得到最起码的安全环境。这也就意味着，现有的文明规则已不足以保证股市和全球经济的繁荣，降息的回生稻草根是不足以对抗恶魔致死的稻草。人类正处于空前的文明的危机之中，在重建可以确保人类文明延续的规则之前，人类经济的可持续性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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