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林/文

　　蛤蟆乡是个穷乡，一半以上的农民住的仍是低矮的泥坯屋，一日三餐喝的仍是稀得能照见影子的粥。乡里的交通也不方便，只有一条通向县城的沙子路，乡里通往各村的路都是羊肠小路，最宽的路仅能过一辆手扶拖拉机。

　　但乡里却有辆富康小汽车。富康小汽车派不上多大用途，只有乡干部到县里开会，或者去县里办点私事才用一下。如果乡干部去各村，那只有骑自行车。可是乡里养一辆小车，开支却不少，汽油费、维修费、司机的工资，一年下来得花上两三万。

　　陈军来蛤蟆乡当乡长后，便想卖掉小汽车。陈军就找书记黄文忠商量：“黄书记，我想同你商量个事。”黄文忠说：“陈乡长，啥事?”黄文忠说着掏出两支烟，递给陈军一支，陈军忙掏出打火机，替黄文忠点上火。陈军也燃了烟，吸上两口，说：“我们乡里的小汽车，开支不小，下面群众意见很大。尽管别的乡都养着小汽车，可我们乡实在太穷……”“那陈乡长的意思?”“我想卖掉这辆小汽车。”“卖小汽车我没意见。”尽管黄文忠心里不愿卖这辆小汽车，嘴上却爽快地答应了。黄文忠是个明白人，陈军同县委书记在大学里是睡上下铺的好兄弟，陈军下乡当乡长只是个过渡，他干上一届弄点政绩出来，准会提到县里哪个局当局长。陈军到时一走，蛤蟆乡还不是他黄文忠一人说了算？黄文忠心里清楚陈军卖掉汽车，是想在干部群众中树立一个好的形象，为他今后进城铺好路。陈军想不到黄文忠就卖车这件事答应得这么快，他开初以为黄文忠会反对。黄文忠又半开玩笑地说：“陈乡长，今后乡里的大事小事，你想咋办就咋办，我全力支持你。到时你干好了，提上去了，可别忘记帮帮我。”陈军说：“黄书记，乡里的事，还是你说了算，我啥事都听你的。工作中如有疏忽的地方，还得你多指点。”黄文忠笑着说：“既然你这么实在，那我也不把你当外人了。卖车，我举双手赞成，但乡里其他干部心里肯定不太乐意，因为有了小汽车，他们进城办事方便多了。”“这个问题我倒疏忽了，谢谢黄书记提醒。那黄书记的意思呢？”“我想给乡里的干部一点补偿，可至于怎样补偿，我暂时还没想出个办法。”“要不，这样吧，我们用卖车的钱给乡里每个干部职工买辆山地车，黄书记看怎么样?”陈军用的是商量的口气，但黄文忠知道陈军早已想好这个办法了，黄文忠本想同陈军说给乡干部发点钱算了。

　　富康小汽车被县里一个私营企业的老板买走了。乡里买富康车时自筹了八万，用了两年，卖出去仅卖了两万元钱。富康车在乡里呆一年就损失三万。有人背后说买汽车的老板是陈军的朋友，也有人说那买车的老板私下送了两万块钱给陈军，但都是捕风捉影的话，没真凭实据。再说，卖富康车这事全由黄文忠一人操办，陈军没插上手。

　　黄文忠就带上买车的两万元钱上省城买山地车。黄文忠同陈军说：“县里的山地车卖得太贵，到省城买山地车便宜多了。”陈军说：“那只有让黄书记受累了。黄书记在省城的吃住行可别太省。”

　　一个星期后，—辆装满山地车的大货车开进了乡政府的院子。当乡政府的干部职工听说每人发一辆山地车时，都很高兴，心里对陈军的恨意也烟消云散了。办公室的刘秘书拿着黄文忠上省城的一大叠发票让陈军签字，陈军翻了翻，山地车每辆680元，共买了40辆，还有住宿费、餐费、路费等一共花了3万2千块钱。陈军便在主管人签字一栏写上自己的名字。陈军没来蛤蟆乡当乡长时，所有的字都由黄文忠签。陈军来了，黄文忠便把签字权给了陈军，事实上，陈军成了乡里的一把手。陈军叮嘱刘秘书：“这山地车的价钱，你别告诉任何人。”陈军知道在县里买相同牌子的山地车只要500块钱，这差价太大，传出去了，影响不好。

　　陈军下村时，总骑着那辆山地车。乡里的农民知道了陈军卖小汽车这事，都说陈军是个处处为民作想的好官。陈军去县里开会时，也骑着那辆山地车。县委书记在会上重点讲了陈军卖小汽车，而情愿骑山地车的事迹，并号召全县干部向陈军学习。几天后，市报的头版头条刊登了一篇《骑自行车的乡长》的通讯。全市的人都知道蛤蟆乡有个不喜欢坐小车，喜欢骑自行车的乡长。蛤蟆乡的农民一见陈军，就亲昵地叫“骑自行车的乡长。”

　　三年后，县乡干部换届时，陈军当上了县国税局的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