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一样？商人潘石屹算“命”企业

　　亚洲资本 秦立东/姜明媚

　　潘石屹宣言：

　　一个企业的发展最关键的是要有一个正确的哲学思想，这是它的生命；

　　　　一个企业家要从商人回归到“人”，成为一个可以化合的元素，这才是活明白了。

　　飞机在北京的上空飞翔。白天，在这个城市东三环国贸桥附近，你会看到几栋彩色建筑；夜晚，你会发现几栋明亮的透明楼房。古老的中国京城正在改变几千年来红与灰的色调，越来越融合到这个多彩的世界中。而这种改变，发生在自1978年以来的二十余年的转轨时期。

　　一个盖了这几栋不一样房子的商人坐在我们面前，并且就坐在这些叫SOHO现代城中一栋的第18层。

　　潘石屹黑西装里配着绿衬衣，这个40岁的男人显出与中国大陆企业首脑的不同，一如他的办公室，几张现代又简朴的桌椅取代了那种豪华又张扬的老总固定办公装备。

　　但他西装右袖口处的一颗扣子快脱落了，只有些许的黑线相连。于是，这颗扣子伴随着他主人的手势在我们面前不时地挥动。

　　上篇：商人潘石屹算“命”企业

　　在外界看来，潘石屹现在的日子很不好过。北京市实施34号令后，老潘拿不到地了，“马上要断顿了”。

　　“你们再晚一个月来，我们的公司将变成房无一间，地无一垄，一间房子也没有，一平米的地都没有了。”老潘很诚实也很轻松地告诉记者，他甚至说：“没事我呆着！”

　　但在老潘看来，这些都不是问题。“我的精力不是在圈地上，我觉得市场经济，只要有钱就能买到，我的建筑没了我再买地去，买了地后我再做，我不在意做多大。”

　　他的确也这样做过。比如现在已经被老潘炒卖光了的SOHO现代城，以前是一块不被人看好的烂地，可最后还是卖了几十个亿。以至别人说这是老潘运气，会炒作，侥幸罢了。

　　“你可以问问老潘以后再怎么炒作？他再弄一个这样类似的概念出来，消费者还会跟着他走吗？”北京的一位地产人士让记者把这个问题带给老潘。

　　老潘却不这样理解。他认为这是他不断超越自己进行创造，不愿意重复。

　　“这个问题很简单的，特没劲的事。我是不愿意重复做一件事。你要是吃上十天面，你肯定会厌的，所以生活要是多样性的。所以我们在这边做了SOHO现代城，这样做在五六年前是聚焦的。五六年前的房子是没颜色的，我们的建筑刷上颜色，基层建设也不一样，就好比人穿上衣服，都是大绿、大红的正颜色，很有冲击力的。我们又选择精装修，当时的中国的房子都是不是精装修，中国的内消房当时都不是精装修，我们是第一个。现代城是比较成功的，现在模仿我们的有很多，全是西现代城、后现代城。我倒是觉得挺好的。其实我们这边新建的SOHO现代城，大概过几年才能看到它的时尚性，大家没重复。”

　　他还很高兴地谈起了他最近的一个超越。“我们新做的一套房子‘长城脚下的公社’，获得了一个一百多年的第一次大奖，获得了一个国际建筑大奖，这是第一次把一个建筑大奖搬进非建筑时空，我觉得挺好。到今天为止，我看还是很有意义的，这两年，东京，纽约长岛的发展商开始请咱们的建筑师做设计，这其实是对建筑的一种支持，他们选择的这个角度呢，还是挺有意思的。”

　　老潘毫不保留地告诉记者，他会继续超越自己，今年下半年将会开工一个世界第一的建筑。

　　“我们新开发的这个项目，大约下半年开工，模型就在下面，你可以看一下，是一个英国女建筑师扎哈.哈迪德做的项目。它是全世界第一个，因为全世界其他做类似项目的，面积都很小，像我们这么大规模的：地上有八十多万平方米，整个一百多万平方米的一个社区，全世界没有第二个。这也是只有这个时代才能做的项目，以前是绝对不行的，因为它的所有线都不是直线，所有的面都不是平面，都是流线型的。其实过去的飞机、汽车都是方的，现在的飞机、汽车都是流线型的；过去的鞋也是方的，现在的鞋都是流线型的。这是技术到了一定程度的产物，我们不是做高跟鞋，而是做一百多米的建筑。我觉得这还是这个时代的产品。”

　　而开发这样的一个世界第一，老潘言外之意决不是一个单纯的概念和形式炒作：“商业需要一定的朴实，才是有效益的。你看着商人绕弯子，但自己就是赚不到钱。其实商业就是为社会创造的财富越多，你得到的东西就更多，就是这样的一个比例。你总绕弯子，就没效益了，这钱就让别人赚去了。”

　　“而且商业在这个社会中，最大的力量是就是你决不能忽视它，你要是把别的力量和商业的力量对比起来的话，你会发现都没它力量大。你们可以看一下，女人浩浩荡荡的去逛街，你再去餐厅、时装店、售楼处去看，整个的商业，任何一个大的城市，都是一个非常繁荣的地方。如果回到四五百年前的欧洲，最大的力量是宗教，谁都抗拒不了，你生活中绝大多数决定靠这种力量去引导和支配；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政治的力量左右着你，支配着你，今天的世界是商业在支配着，你看人们的购买力，人对商业的那种热情，这就是这种社会中最强大的力量。绝对不亚于中世纪的宗教，绝对不亚于过去的文化大革命。这是一种十分强大的力量。作为这个时代的一个人，如果你想做一件事，如果想在艺术上有建树，如果没有商业的推动的话，就很难做到，这是一种力量。”老潘最终把他新推出的建筑归根于商业力量本身，而不是他的新炒作。

　　无论如何，老潘继续向外推出着让人大吃一惊的房子，一些人在评价其又玩概念和形式的同时，一个感叹本能地浮出水面：“老潘为什么又能玩出新花样？”

　　而老潘是一个纯粹的商人，他显然不会拿以亿计的投入来单纯玩弄概念。他甚至想得很远：“这个问题呢对你来说是有点困惑，这个问题很多人都在困惑。中国任何一个有想法的人，都在谈论一种哲学理念，就是‘知’和‘行’， ‘知’就是‘知道’，行就是‘做事’，从孔子一直到孙中山，最后想明白的都觉得‘知’难‘行’易，你要把问题想明白，这是非常困难的，你要是做一件事情，就容易一些了。无论是做商业，做杂志还是做时装，首先你要有一个好的想法。如果没有想法，拿起剪刀就剪，一定做不好。就是你要做什么东西，先想明白了，才带着明显的特征。你如果看别人怎么建就怎么建，那是简单重复，没啥意思，只要你是一个人，只要你想做成一个事情，你一定要知道，要想，大一点的话就是精神和思想，小一点的话是观念和概念，再小一点就是风格。穿衣服也是这样，你要想，今天我要见什么人，什么场合，到底要穿什么衣服。要是不想，拿起就穿，肯定是不对的。”

　　“一个企业的发展最关键的是要有一个正确的哲学思想，这是它的生命。”老潘的一句话道出了企业的秘密战略。末了，老潘又换了一幅外界习惯了的状态：“我没有什么战略，战略这话我听不懂，太大，现在动不动就拿出战略，办公司的有一个战略，办国家的也有一个战略，打扫垃圾的也有一个战略。其实我觉得都是很简单的。办公司也不是目的，也是为社会创造财富。建好房子，都是很简单的事情，企业家都爱拿大词吓唬人！”

　　一个和其他商人不一样的商人潘石屹又回来了！

　　中篇：圈子人潘石屹不被圈子圈住

　　作为企业家圈子一员的老潘，不像别人那样和媒体保持着应有的距离。他把接受记者采访已经当作一种正常的工作状态。

　　对于别人称他这样做就是卖房子的说法，老潘一点也不生气，“怎么理解都行，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在回答这样尴尬的问题的时候，老潘甚至又说出了一翻让媒体继续热吵的话语：

　　“其中一个记者曾经多次采访我，后来就不怎么联系了。有一次我遇到他，问他是否是调工作了。他不好意思的说那稿子你看了吗？我问什么文章，他说是说你不好的。其实我真没看，他自己还放在心上去了，以为我会对他有不好的想法。我说你爱写什么就写什么，我现在的态度是所有的媒体爱怎么写就怎么写，我只有一个原则，只有媒体上写的‘潘石屹’这几个字后面冒号引号里面的话不让胡乱写。引号外面的话随便写，我不管，那是别人自己的判断，说什么让别人说去吧，跟我没关系。如果打着我的名字在引号里写的东西，有的前面有引号，后面的引号给忘了，其实后面全是他自己的话，和我的观念不一样，全变成我说的话了，那感觉不舒服。”

　　可能怕这种不一样的态度太让人惊异，老潘特意解释道：“我是有什么就说什么，想什么就说什么。我不追求每句话都是对的，每句话都是对的，多傻啊。‘过上一年都长一岁’，这话对不对？肯定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肯定对！这种对话说太多也就没意思了。每一个人都可能说错话，做错事。说错了就错了，错了我就道歉，干错了事情我也道歉。要是一个人老追求完美，所以要低调。我不是这个性格。我有什么就说什么，不一定每句话都是对的，也不敢保证每件事都是对的，谁能保证每件事每句话都是对的呢。” 而且，老潘自己还不断地“生产”出新闻来，比如前段时间一直热炒的老潘《西行25度》。但老潘却说：“ 其实是2002年，我们出乎意料的获得了国际大奖。我的生日是十一月十四号，一个人要平衡，太顺了，肯定会有灾难的时候。原来计划生日的时候出去转一转。结果十月份走不开，接过就过了春节了。三月初的时候， 决定去转一转。我觉得挺有意义的，可以边转边想，写些日记还有照片等。我觉得应该和大家分享，在我们同一个世界中，在我们身边的大部分的人，他们的生活状态，他们关心的问题，他们说的话，吃的食物，穿的衣服，都很有意思。这本书没什么价值标准，一定好或者一定坏，‘忧国忧民’，我觉得这些东西都太沉重。”

　　企业家圈子中自然有人说老潘是作秀，就像他弄的房子一样，在玩弄概念，制造潘石屹泡沫。

　　老潘一听这话，还是急了：“看不明白，瞎说，他们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几年后又觉得是对的，几年以后恍然大悟，那是他的智力有问题！”

　　对于他和任志强的交往，老潘说“谁治谁都无所谓”。

　　“任志强心直口快，想什么说什么，我也不会绕弯子，我没有时间跟他们绕弯子，任志强的优点就是心直口快，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一句话也存不住。他不一定句句话都是对的，他老和政府急。政府制定的政策你参与就行了，我的话就是积极参与，从最高法院司法解释到北京市政府的土地政策，到国土资源部的文件。至于文件上写不写，你说的不一定对，写不写我都挺高兴的，任志强是遇到与他不一样的政策他就急。那就不对了，你以为你是谁了，你说，人家能听，就已经不错了。”

　　老潘似乎有不少关于任志强的话要说。前段时间，任称退休可能要开幼儿园。老潘毫不留情地说：“他给我说了好几次。一次我们一起从亚布力坐飞机回来，看到北京的天空特别好。他坐在窗口处，回头看了一眼北京，灯火通明。他特感慨，说‛我们家有两个妹妹，都提前退休好几年了，我还是她们的哥哥，我还没退休。’他数着那些房子算了一下，灯火通明的北京中他建了九百多万平方米。你盖了一辈子房子，改行肯定干不好，你别看办幼儿园那不是容易的事，那也是专业知识。”

　　但老潘说到自己在这个圈子时，又特别超脱。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待我，我也不关心，别人怎么看我都不重要。那就是一个圈子，企业家的圈子，成功企业家的圈子，房地产的圈子，那重要吗？那不重要。你要是一天总是琢磨着别人怎么看待你，怎么说你，那活着多累。最关键的是你创造了多少。一个写文章的人，如果老想着稿子总编是不是会批准，你肯定写不出好文章。其实这就是创作，创作的过程就是忘我的过程，没有必要在意别人怎么说怎么看你。如果设计师作画的时候，总觉得有个思想牵着他，他就画不出好的东西。”

　　老潘继续说：“其实每一个在别人眼中成功的人，他都是有他自己的特性的。在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人，都标准化了：讲的是北京普通话，穿的都是固定的模式，这些都不是创造。他们在这个社会中都很难成功。这个社会是需要创造的，只有这些具有创造性的人，才能推动世界。”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和人不一样的老潘却这样强调自己。

　　下篇：自然人潘石屹向元素回归

　　潘石屹难以让人把握。

　　这个经常活在媒体上的人曾经说，“媒体上的潘石屹不是真正的潘石屹。”

　　他对我们解释道：“媒体呢，都是说上几十分钟，坐在那里，那完全是自己心目中的想象的。做为真实的一个人的东西，不是几十分钟的语言就能够表达出来的，人的丰富性不是这样的表达出来的。其实不光是媒体中的潘石屹不是真正的潘石屹，媒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是真正的他，可能只是一个侧面。如果记者能看得比较深一些，全一些，会好一些。有的只是抓一句话，写一写，他只是为了吸引眼球。这也是无所谓的，这只是一个媒体的需要。”

　　这个经常被认作做秀的人也真诚地说过，晚上睡觉前，他总要胡想一些人生价值，可早上一醒来就又去赚钱去了。

　　现在，在记者面前，他又把实现人生价值和创造物质财富融合起来。

　　“我觉得把二者分开非常的笛卡儿式。就是只相信自己想的东西，不相信自己看的东西，相信理性的东西，不相信感性的东西；相信原来的东西，不相信改进的东西。看到的东西本来是一个杯子，他说可能是假的，明明是杯子，他说我想象中这不是杯子，这其实是一种走火入魔的想象。”

　　他继续说：“在笛卡儿发展到极端的黑客帝国，世界的万事万物都是可以描述的，都可以用一个数学模式去描述：今天有一个选择，经过一个过程，必然有一个结果。最近看《黑客帝国III》，特别受启发。”

　　“世界的本质其实是一种随机体。感性没有逻辑，不是一定按照那种逻辑去想，就有了一个选择。通过这个过程，一定会有一个结果。”他说他很喜欢中国的老子，顺其自然。

　　再继续问他夜晚曾经想到的人生价值感悟，他巧妙地说：“这是人生的价值论，人生的意义论。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都想的是小事情，不想人生的价值等等的事情了。其实小事情就是大事情。”

　　他一再对记者说，人是丰富的。

　　而现在，他说，他希望成为一个元素。

　　“初中学化学元素周期表的时候，它上面有一百多个元素，世界上有这么多种物质，如果真能做到一个元素放在一百多个元素中的话，这就是一种位置了。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是靠元素组成的，例如氧，它占一个位置，一个框，氢也占一个方框，如果再下一层，如四氧化三氢，它就不会进化学元素周期表中，它不会在这上面有个位置，它派生出来的东西就比较多了。”

　　通过这些化学元素周期表，给了他一个启发。“一个人原来是个人，他慢慢通过学习，通过社会化，可能成为一个正直的人，可能成为一个艺术家，可能成为一个商人，可能成为一个建筑师。我们受教育的过程，就是把一个人变成一个专门的人。当你成为一个专门的人才以后，你需要回归。比如我，一个房地产发展商，不会干别的，也盖过房子，社会中给我的地位就是一个房地产发展商。再退一步，我能否把房地产三个字去掉，我就是一个商人，这其中的包容性和接触面就要更大一些，就是你原来就是硫酸亚铁，现在是四氧化三铁，原来还有氧，还有铁、硫这几个元素，现在你就上了一个档次了。其实人真正活明白了，他就成为一个元素了，可以和铁化合，生成四氧化三铁，也可以和氢化合，生成水，也可以和别的元素化合成别的很多化合物。”

　　他因此想到了回归。“总的来说，一个房地产开发商怎样变成一个商人，再提升为一个人，像一个多个元素组成化合物，变成两个元素组成的化合物，再变成一个元素。只有元素才具有灵活性，只有这样你这个人才算活明白了，否则你活在这世界上就特别假，就是盖房子，别的事都不知道。”

　　他这样描述被外界看不懂的目前的他：“我觉得很轻松，一天闲着没事干。”

　　记者手记：一个提前的标本

　　潘石屹太不一样了。

　　作为商人，作为企业家圈子的人，作为一个自然的人，老潘都和别人有着很多很多的不一样。

　　他是中国大陆企业家阶层的一个特殊个案。

　　中国转规20年前，不会出现潘石屹，也不会出现潘石屹盖的房子。

　　他属于这个转规年代。

　　但他并没有利用这个年代，自从他在海南吵楼盘后。

　　于是，他活出了一种潘石屹状态。

　　可能他无法再超越他曾经盖过的房子，但10年之后，我们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看他。

　　原来他是一个提前出现的标本。

　　当然，除了有过的可能多一点的作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