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与无罪 海南华银金融巨案中的夏鼎钧

　　两年多来，夏鼎钧家人上下奔走，为因涉嫌贪污和挪用公款罪而入狱的夏鼎钧鸣冤。他们一再暗示，夏鼎钧案的出现并非偶然

　　□本报记者 栗 源

　　在摄于1991年的一张旧照上，戴着眼镜的夏鼎钧显得很憨厚，坐在他身边的是后来 成为“知名人物”的仰融，穿着朴素的白衬衫，上衣口袋里还插着一支钢笔。现在，这对当年的合作者已分道扬镳、反目成仇。

　　但在1990年代的中国金融市场上，他们是分外耀眼的人物。1992年10月9日，凭借着海南华银信托的支撑，两人合力将华晨汽车推上了美国纽约股票交易所，筹集资金8000万美元。然而，正是这一举动，为两人日后关系的破裂埋下了祸根。

　　夏鼎钧在2000年向中纪委举报了仰融。此后，仰融远走海外、海南华银最后一位掌权者石雪身陷囹圄，从而牵出了不久前轰动全国的海南华银金融系列案(详情见本报6月17日C17版有关报道)。

　　但作为举报者，夏鼎钧并未能全身而退。使他进入监狱的是涉嫌贪污和挪用公款的罪名。从2003年10月到2004年2月，海口市中级人民法院为此先后四次开庭，但此案至今未了。

　　从表面上来看，此案其实与整个华银系列案件并无关联。涉嫌金融凭证诈骗等罪的石雪是这起系列案件中绝对的主角。

　　1963年出生的石雪，是夏鼎钧带入海南华银并一手提拔起来的。1993年，石雪正式被任命为总经理助理，接替夏鼎钧负责海南华银北方业务，1994年4月，石升任副总经理，1998年接手朱熹豪成为总经理和法定代表人。

　　但由于夏鼎钧与华银案惟一在押主犯石雪以及仰融曾经共事；同时，夏鼎钧曾举报了仰融，而石雪又举报了夏鼎钧：因此，夏鼎钧案的出现应非偶然。

　　两年多来，夏鼎钧家人上下奔走，为夏鼎钧鸣冤。他们一再暗示，夏鼎钧是被人陷害的。

　　夏鼎钧做了什么

　　夏鼎钧今年58岁。家人对他的评价是：性格内向，平时说话不多，行事果断，不喜抛头露面，凡事都忍让。

　　夏鼎钧在1967年毕业于中央财政金融学院(现在的中央财经大学)，第二年被分配到东北一个木材加工厂工作。

　　1979年，夏鼎钧终于被调回北京，在首都经贸大学讲授银行信贷管理学。1986年，调往中国金融学院。1988年，筹办华银公司同时出任副总经理。在此期间，他通过一个同学认识了仰融。仰融时任河南省第四棉厂驻深圳办事处的负责人，初中文化，三级厨师，但据说手可通天。

　　1990年代初，在夏鼎钧、仰融及另一个搭档宫浩的策划下，华银为了支持华晨把金杯运作上市，两年多的时间里，支持资金12亿多元。这些资金，多通过夏鼎钧的运作进入华晨。

　　在华晨上市后，夏鼎钧与仰融的关系开始紧张起来。数份材料都显示，夏鼎钧认为，仰融利用当年的资产归属不明确的时机，欲将国有资产据为己有。同时，仰融也把夏鼎钧踢出了华晨。1994年的一次会议上，仰融对外声称夏鼎钧不再担任华晨的股东，也不再担任公司副总裁。而夏鼎钧原是华晨的副总裁，在名义上还拥有华晨10％的股权。

　　夏鼎钧逐渐明白，经他手到了华晨的钱可能将被仰融占有。

　　于是，夏鼎钧开始试图从仰融处收回华银对华晨的投资以及权益，了断此事。然而，从1994年到2002年3月8日之间，夏鼎钧多次找仰融，但仰融拒与夏鼎钧接触。其间，夏鼎钧到中纪委举报了仰融。

　　2002年3月8日，仰融突然主动约夏鼎钧在上海见面。夏鼎钧欣然而去。此前，华银已被停业整顿。清理整顿小组正在清查华银问题。

　　此次见面，仰融极为客气，与夏鼎钧谈了几个条件。其一，大华晨业务划分为国内外两块。国内业务交由夏鼎钧管理，国外业务交由仰融管理。其二，华晨愿意拿出十几亿元，帮助华银填补亏损。

　　据说，当时双方交谈甚欢。仰融感慨，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咱们就此了断吧。

　　夏鼎钧信以为真，带着这两个条件前往海南解决华银问题。3月11日，夏鼎钧在海南向整顿组汇报此事。结束后，整顿组的人让夏鼎钧第二天继续来汇报。3月13日，夏鼎钧被海口市公安局羁押。

　　或许是巧合，3月 11日，国家有关部门一纸公文把华晨所有资产划归辽宁省。这正是仰融约夏鼎钧谈的前3天。华晨即将被收为国有，仰融不可能不知道。但令人生疑的是，为何仰融还要约见夏鼎钧谈华晨的问题？

　　有一点是很清楚的，夏鼎钧非常清楚华晨的资产来源。同时，从多份材料显示，夏鼎钧一直在向有关各部门反映仰融侵吞国有资产的情况。

　　在此背景之下，如果华晨和辽宁叫板产权问题，夏鼎钧势必会帮辽宁。以仰融的精明，不会不明白此事。

　　不能让夏鼎钧说话，这恐怕是仰融之急需。而这个急需，也恰恰是石雪的急需。

　　石雪其实与夏鼎钧并无深怨。甚至一度，石雪还称夏鼎钧为“恩师”。尽管夏鼎钧对石雪所为有了解，但夏鼎钧一直没有举报石雪。

　　2000年，夏鼎钧举报仰融。夏鼎钧刚从中纪委门口出来，为了隐蔽，夏鼎钧没有坐车，而是打车。在出租车上，夏就接到石雪打的电话，问夏鼎钧是否举报了他。夏鼎钧否认。

　　2001年12月30日，石雪约夏鼎钧吃饭。夏鼎钧婉拒。据说，夏鼎钧不愿和石雪太接近，但也不愿公开翻脸。

　　在此情况之下，石雪却收集材料，举报夏鼎钧。这一举动显示出，石雪试图和仰融合作，搭上仰融的大船逃生。

　　但即便如此，要证明夏鼎钧的清白，关键还是取决于其所获罪名是否成立。

　　罪与无罪的辩论

　　2003年9月15日海口市人民检察院“市检刑(2003)第94号”起诉书称，夏鼎钧身为国家工作人员，利用担任海南华银公司副总经理的职务之便，与被告张杏元勾结，侵吞海南华银公司已支付人民币18766643.20元的东芳山庄(位于厦门市)10栋别墅。

　　海口市人民检察院认为，侵吞的过程大致如下：

　　1992年4月，时任海南华银副总经理的夏鼎钧和华银公司总经理助理石雪经人介绍，决定购买厦门市的10栋别墅。此后，购买行为发生。

　　1992年8月，夏鼎钧和张杏元成立了香港裕泰公司。夏鼎钧和张杏元是该公司股东。1993年，夏鼎钧和张杏元把10栋别墅变更为香港裕泰公司名下，达到了非法占有。

　　夏鼎钧辩护方则反驳此说法：

　　首先，在香港裕泰公司注册登记材料中，只有“东主”而没有股东。该公司没有出资证明，更无出资额。该公司只是一个交纳登记费而无经营能力的“空壳公司”。夏鼎钧没有对该公司投资，也没有享受权益。因此，夏鼎钧不存在利用“股东”地位实现贪污的主体要件。

　　其次，华银和裕泰的关系属于合作，属于借用房产使用权，是正常的经济关系。夏鼎钧的辩护方的证据表明，华银和裕泰的合作是公司行为，而非夏鼎钧的个人行为。

　　此外，在开庭时，双方曾就大量的细节进行辩论。知情人士透露，华银对那些房产一直有控制权。

　　夏鼎钧被起诉的另外一桩罪名是挪用公款。2003年12月3日，海口市人民检察院的起诉书称，夏鼎钧利用担任海南华银公司副总经理职务之便，挪用公款进行营利活动。

　　挪用公款的事实大致如下：挪用2000万元投资苏州凯华物业开发有限公司；挪用2.0599亿元投资安徽海螺水泥有限公司；挪用2600万元投资山西大同水泥厂；挪用500万元投资浙江三狮水泥股份有限公司和挪用415万元投资浙江嘉兴海德三塔建材有限公司。被挪用的资金属于华银公司。

　　海口市检察院的起诉书称，1993年10月以及1995年，夏鼎钧和他人在美国登记注册了贝斯通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和海德国际资本有限公司，从事个人经营活动。夏鼎钧从华银挪用资金至贝斯通和海德公司从事个人盈利活动。

　　夏鼎钧辩护方出具材料显示，1992下半年后，夏鼎钧事实已经离开华银，大权随即由石雪执掌。据此，夏鼎钧辩护方认为，夏鼎钧没有能力从华银挪用资金。

　　其次，夏鼎钧辩护方出具的材料显示，贝斯通和海德公司均非夏鼎钧的个人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