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元变2000万元？养鸡户张长法“集资梦”破灭_财富人物职场_财经纵横

20元变2000万元？养鸡户张长法“集资梦”破灭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4年04月10日 16:02 《财经时报》

　　本报记者张小彩

　　一个养鸡卖鸡蛋的生意能不能支持如此之高的集资回报率？银行和法院不相信，但似乎谁也算不清账；不管算得清或算不清，预售“吃蛋卡”必然伴随着信用行为，况且持卡人如果为了高额投资回报而购买“吃蛋卡”，其中的集资行为是显而易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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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西省太原市的张长法创造了一个“神话”。

　　他以20元起家，用发行“吃蛋卡”的方式发展客户，扩张资金。据他自己介绍，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通过发展10万个吃蛋户，聚集资金2000万元——按照这种发展速度，三四年后，他经营的“长法养殖中心”可成为投资规模30亿元人民币的“大型企业集团”。

　　但是，张长法的“大企业梦”被击碎了。2003年1月30日，张因涉嫌非法集资罪被拘捕，现在被羁押在太原市小店区的一个看守所里。

　　张仍坚持认为，他找到了“生产和融资完美结合的独特方式”，既让百姓吃上了便宜的鸡蛋，又安排了下岗工人就业。张长法的公司职工也认为，张长法是“合法守信的民营企业家”。

　　据当地人说，张长法的企业被查封前，“不欠持卡吃蛋户1斤蛋或1元钱”；于是，公司员工普遍认为“是政府观念落后，扼杀了一个正在走向成功的企业”。

　　太原市迎泽区法院判决张长法犯有非法集资罪后，张不服并上诉；2003年11月，太原市中级人民法院终审判决，认定张长法非法集资罪成立；张长法仍然不服，提出申诉。

　　上周，张长法的律师杨正鹏告诉《财经时报》，关于张长法非法集资的行政诉讼已经发回重审，与此相关的刑事诉讼可能近期开庭。

　　“卖蛋卡”之谜

　　张长法创造“神话”的工具，是与鸡蛋相关的各种销售卡。

　　“120元普蛋吃蛋卡”即是其中一种：吃蛋户交120元，为期5个月，每月由长法养殖中心免费供给鸡蛋5斤，期满后退款100元——这相当于5个月内，吃蛋户用20元钱购买了25斤鸡蛋，平均每斤0.8元，远低于市场每斤2.20元的零售价；另按卡面说明，如果吃蛋户不吃鸡蛋，则每月可以领取8元钱；加上期满退还的100元，5个月内120元将变成了140元——如果按投资收益计算，年利率将达40%。

　　“300元普蛋投资卡”又是一种：吃蛋户交300元建卡，为期一年，每月免费供给10斤鸡蛋，期满退款200元。这相当于在一年时间用100元购买120斤鸡蛋，平均每斤0.83元；如果不要鸡蛋，每月则可分红20元，这就是说，年初交300元，年底变成440元，年收益率高达46.67%。

　　一个养鸡卖蛋的生意，能不能支持如此高的集资回报率？对于人民银行和法院而言，他们自然不会相信，但似乎谁也算不清楚；但不管算得清还是算不清账，预售吃蛋卡必然伴随着信用行为。况且，持卡人如果不是为了吃到廉价的鸡蛋而是为了高额投资回报而购买吃蛋卡，其中的集资行为是显而易见的。这也应是银行和法院认定张长法“非法集资”的主要依据。

　　据当地人称，“吃蛋卡”一开始发行量很少，但张长法“非常守信用”，从不短吃蛋户一个蛋、一元钱。一段时间后，这种买蛋方式迅速风靡太原市。包括后来取缔张长法的人民银行、法院、政府家属院的很多家庭，都成为张的“客户”。

　　发家“303模式”

　　《财经时报》记者在看守所见到了张长法。

　　按他自己的说法，发家“全靠一种经营模式”，被张称为“303模式”。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张长法的赢利模式根本无法赢利，不过为了集资而已，但张本人一直不以为然。他是这样向记者解释“赢利模式”的——

　　假如投资20元，先在市场买10斤鸡蛋，然后以此为基础，出售一张面值为300元的“吃蛋卡”；再以这300元现金买150斤鸡蛋，并以此为基础出售15张“吃蛋卡”，张手里的资金就变成了4500元(即300元×15张＝4500元)。至此第一步完成。

　　第二步，4500元按每只8元价格，够买下蛋率较低的淘汰蛋鸡562只，张说他有技术可使这些淘汰鸡月产蛋3斤。那么第一个月，562只鸡下蛋1686斤(3斤×562只)，以此减去应该免费供给16个吃蛋户的160斤鸡蛋，还剩1526斤。按每斤2元在市场上出售，可获3052元(2元×1526斤)收入。

　　据张测算，每只鸡每月的饲料费3.75元，其他费用0.30元，那么养这562只鸡的饲养成本是2275.5元(3.75＋0.3)×562；此外，由于“吃蛋卡”承诺一年后向16位吃蛋户每户返还200元，合每月返还266.7元(200×16／12)。因此一个月下来，用收入减掉全部成本，张长法所得毛利509.80元(3052-2275.5-266.7)；也就是说，一个月前张长法20元的投资，一个月后变成了509.8元。

　　张长法的模式真能有如此赢利？采访中记者发现，几乎没有人能搞清楚，成本到底是多少？滚动过程中还需要怎样的支出？一切只能凭张长法的叙述。而且在他的叙述中，还充斥着“哲学”、“玄学”甚至“天地阴阳”。

　　企业迅速膨胀

　　“303模式”仅是张长法起家时最初使用的模式。

　　事实上，张长法先后精心设计了40多类共70多种卡，每种卡聚集资金的强度和付出的成本都不一样。张长法根据企业生产和需要资金的情况进行调节，不同情况下发售不同的卡，也是他经营的法宝。

　　在这个模式的滚动下，经过三个月运作，张的企业集资金额变成了1349.5万元；第四个月开始，103.8万只鸡投入生产。

　　据他本人测算，3～4年之后，他将建成一个以鸡蛋为原料的集团企业。其中，以乌鸡蛋壳为原料的钙素厂是核心企业，投资达16亿～18亿元；配套养鸡场投资9个亿，占地4000亩，养鸡2亿～3亿只；加上其他配套设施，企业集团总投资将达30亿元——这就是他最终希望实现的“303科技模式”。

　　张长法认为，他的构想“利国利民”。其一，中国人体质不好，很重要的原因是缺钙，而目前市场上的钙素10多元一克，他的乌鸡蛋钙素要便宜得多，市场前景巨大；其二，他可以把南方的乌鸡引到山西饲养，在荒山上的林子里，一方面为钙素生产提供原料，另一方面鸡粪可以滋养林木，还可以解决部分下岗人员的就业问题。他说，从鸡蛋壳中提取高钙素的技术也是他自己的专利。

　　张长法坚信，“如果不是政府中止他的计划”，他一定会成功。

　　群众怪罪政府

　　据政府提供的资料，2002年10月，小店区接到“市长办公电话”，有人举报“长法养殖中心”涉嫌非法集资，省市领导责成区工商公安分局调查。2002年12月18日，人民银行太原市中心支行发布《关于取缔太原市小店区长法养殖中心、太原市杏花岭区长法乌鸡养殖场非法集资活动的公告》，当天，小店区政府成立专门小组，查封了公司资产，拘留了张长法。于是，“吃蛋卡”活动被中断。

　　此后，张长法两次法院提出行政诉讼，试图否认人民银行对他非法集资的认定，但两次败诉。此间，长法养殖中心的职工也一直没有停止上访。

　　2004年2月末，《财经时报》前去采访时，长法养殖中心门前聚集了四五十人。他们都是张长法公司的职工，一个个义愤填膺。据他们说，张长法聚集的资金全部用在了扩大生产方面，他自己每月只拿很少的工资，从未挥霍过一分钱。

　　据他们说，在政府查封长法养殖中心之前，中心该给的鸡蛋、该付的款“一个都没少”，是政府的行为导致了资金链条的断裂，致使他们投入的钱拿不回来了。

　　一位退休教师告诉记者，她自己开始一直在观望。但政府曾把张长法抓去询问，不久又放出来，于是以为没有问题，便用儿子结婚的3万元钱买了卡。她说，这种卡规定，交一万元钱建卡，3个月后可获得750元利息，并可退本金。“原希望把儿子结婚的钱周转一下，3个月后就可以拿到2000多元的收入，没想到利钱没拿到，现在本金也悬了”。

　　另一位退休干部模样的男士说，他在工厂做行政工作，病退在家，发现有“吃蛋卡”的事情，观察了很久，发现长法养殖中心很讲信用，而且是把鸡蛋送到家，就先是成了吃蛋户。然后，继续发展吃蛋户，变成了业务员，他也有一部分钱投在里面。

　　《财经时报》问这些群众：“你们是否了解张长法的经营模式？”结果一致的回答是“不了解”。但有人承认，开始也有疑虑，但亲自参观过老板的鸡场，而且“最直接的经验”是，在政府取缔之前，老板没有欠过任何人的钱和蛋。

　　这些人把张长法公司的“培训部长”推拥到记者面前。她是一个看上去20多岁的姑娘，大家认为她一定知道经营模式。但她告诉《财经时报》：“只负责自己的工作，并不知道老板的经营模式。”

　　金融监管部门言之有据

　　认定张长法非法集资行为，依据是“国务院247号令”；人民银行为这份文件作出的解释中，给判断非法集资规定了四个标准

　　在人民银行的办公大楼里，《财经时报》采访了银行方面的诉讼代理人张聪。他也是人民银行法律事务办公室主任。

　　记者问：您是否了解张长法的经营模式？能否指出张经营模式的问题所在？他答：“那需要张提供充分的财务数据，并有一台运算能力很强的计算机。但我就事论事分析，无论他的经营模式是否科学，按照有关部门规定，张长法的行为就是非法集资。”

　　张聪说，人民银行“公告”认定张长法非法集资行为，依据是国务院247号令。人民银行总行对“247号令”有一个解释，为判断非法集资规定了四个标准：第一，集资活动没有经过有关部门批准；第二，承诺在一定期限还本付息，包括货币形式和实物形式；第三，向社会不特定对象集资；第四，以合法形式掩盖非法集资。“按照这四条标准，张长法的吃蛋卡就是一种非法集资”。

　　张聪说：“值得注意的是，卖一张卡，业务员要提成20%；一张300元的卡，60元钱就从业务员那里退出生产领域——真正投入生产的钱是多少？”另外，有一段时间，张长法为兑现鸡蛋，甚至高价买进低价卖出，最后形成亏空。据小店区审计局的审计结果，在不到一年时间里，张长法的工资性支出高达几百万元。

　　“养鸡的利润能高到什么程度？我们请教过养殖专家，张的模式就算不出任何问题，也只能是用后面人的钱兑付前面人的债。”张聪说。

　　养鸡利润到底多高

　　《财经时报》电话采访了山西省农科院畜牧研究所的权威专家夏士杰。

　　夏士杰介绍，养鸡是微利行业，养鸡前140天是投入期，140天后开始下蛋，从产蛋期开始的一年之间，管理好，每只鸡能下到280个鸡蛋；第二年产蛋量只有第一年的80%。好鸡一年的平均产蛋量约为15公斤，平均月产2.5市斤；如果管理得特别好，年产蛋量可达到16～17公斤，平均月产最高可达2.83市斤。

　　就赢利来说，夏士杰说，从一只鸡身上一般一年可以赚10元左右；做得非常好，可以赚到13～15元。

　　在小店区巩家堡村，记者参观了一个有1万只鸡的养鸡场。主人任丽君已经养鸡7年。据他说，他的一万只鸡年纯收入是5万～6万元，平均每只鸡收入5～6元。

　　在小店区公安局的一份报告中，有一段关于长法养殖中心财务情况的说明：根据查封到的各种蛋卡存根和簿册初查，长法养殖中心2002年非法集资1674.6580万元；而净支出是1332.4万元(其中工资支出517万元)；到期应该退客户资金1184.4万元；欠分红1.55万元；到期欠蛋105万斤，共计亏损1442.47万元。

　　但张长法的律师和员工对这种计算持有疑义。他们认为，这不能被当作确认张经营非法的论据，因为企业盈亏是正常情况，某一个时期或时点的亏损不说明任何问题。

　　“寻贷无门”的张长法

　　在小店区的农村信用社，记者获知，即使按现在的贷款条件，张长法也无法获得贷款；信用社贷款一般投向有抵押或者已经有一定生产规模要继续扩大生产时有短期流动资金需求的养殖户

　　张长法62岁，曾在陕西省粮食干部学校学习，当过食堂管理员，当过兵，当过行政科长、地质队长。但他痴迷的是养鸡。1996～1999年，他自费去武汉农学院专门学习养鸡。据说，他经常整天蹲在鸡舍里观察鸡的生长情况，用手一捻鸡的粪便，就能判断鸡的健康状况。

　　张长法告诉记者，2000年10月，他身无分文，在鸡场打工。当时觉得自己身怀绝技想买鸡但没钱，就承包了别人的83只鸡。

　　没钱给鸡买饲料，他向农业银行杨家峪支行要求贷款1万元。当时乡长还帮他做了推荐，但仍被银行拒绝。于是他开始设计实施“303计划”。开始只发了面值5元的卡，筹集资金给鸡买饲料。后来卡越发越多，数额越来越大。

　　《财经时报》走访了小店区的农村信用社，据了解，像张长法当时的情况，即使按现在的贷款条件，也无法获得贷款。信用社主任表示，信用社的资金状况“总体还是紧张的，同时也要考虑安全性”，因此贷款一般投向有抵押或者已经有一定生产规模要扩大生产有短期流动资金需求的养殖户。

　　在当地人民银行，《财经时报》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假如说张长法的“模式”是一种时下还不为人们认知，但是科学的生产模式，银行会不会给予贷款？张聪回答按照现有的银行制度，“不会那应该是风险投资的事情”。

　　他还举了一个例子：你了解一下互联网，哪个是银行贷的款？还不都是风险投资？

　　的确，没有银行敢陪互联网烧钱，更不会有银行肯贷款给张长法的一个“意愿”；张长法也肯定无从认识华尔街的“富翁”。但假如中国的金融体系十分健全，张长法会不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养鸡公司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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