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银行做事却让购房者埋单 按揭律师为何变味？

　　实习生 艾勇

　　我不认识你，为啥给你钱？

　　这两天，家住在北京市天通苑6区的安玉萍女士发现了一件怪事：在清理3年前按揭购买这套住房的票据时，突然发现还有一笔900元的律师费。可她从来没听说过这家律师事务 所的名字，也不认识这家律师事务所的任何一位律师。

　　安小姐当时就联系发票上的律师事务所———华意律师事务所。一位自称是安玉萍律师的男士解释说：她在购房时，同他们签订了协议，委托他们审查她的贷款资信情况。

　　这位男士表示：如果没有他们的审查，银行是不会贷款给安小姐的。

　　安玉萍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委托律师审查自己的贷款资信情况。贷款资信审查是银行规避放贷风险的需要，凭什么我来请律师？再说，北京又不是只有一家律师事务所，为什么没有他们的审查，银行就不给贷款？

　　安玉萍通过委托人致电放贷的中国农业银行北京西城区支行，一位姓萧的工作人员说，当时律师为安女士的资信审查提供了服务，并反问“当时怎么不提出来？”

　　事实上，按揭购房者中，像安玉萍一样遇到这种情况的，还有一些。几个小区的业主都对笔者表示，他们不记得购房时和律师签订过《委托代理协议》，但都被扣掉过数额不等的律师费。

　　而当笔者问及有没有人问过他们一些诸如“你的收入状况”“你能保证你所说的情况是真实的吗”等问题时，不少业主表示有过，但旋即又问：“那不是银行的工作人员吗？”

　　中国按揭律师变味儿了？

　　以房产维权著称的律师秦兵介绍，按揭律师真正的名称应该叫银行抵押贷款业务律师。本来的服务对象应该是消费者，协助消费者办理抵押贷款业务。但现在，已经变了味儿———

　　您做住房按揭贷款，就只能选择某个律所的代理律师。律师由银行指定，为银行进行审贷。虽然是为银行服务，但付费埋单的却是消费者。

　　他说，全世界都没有的情况，在中国不但有，而且大规模普及，这非常不正常。

　　另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律师则认为，银行审核购房者资信状况的业务，已经造就了一大批的“富翁律师”，“好的时候，一天可以进账几万元”。“这是银行借助自己的优势地位进行的‘强制交易’。”中国消费者协会投诉与法律事务部主任王前虎表示。

　　他认为，作为一个经营实体，银行在进行信贷业务时理应承担相应的风险。即使要通过核实消费者的信贷能力来规避放贷风险，也应当由自己的审贷员或者自己聘请律师完成，而不应该转嫁给消费者。在目前的状况下，这笔律师费已经成了事实上的一个行业惯例，结果就是处于弱势地位的消费者被迫签下这个“城下之盟”。

　　去年6月，方先生在某银行办理了8成20年按揭贷款。他表示，自己不是一定要求有选择律师的权利，但如果银行指定律师，就应该由银行付费。

　　拿谁的钱应该给谁服务

　　购房属于不动产买卖，是一项涉及专业知识较强的交易。而作为目前较通行的购房方式，按揭贷款法律关系比较复杂。由于开发商和银行早已有各自的法律顾问，因而，购房者申请按揭贷款时，聘请专业房地产律师就显得十分必要。

　　秦兵律师介绍，在国外，房地产交易时，必须要有律师在场，并且应该是四方面八个人在场：银行、保险公司、开发商和消费者，每方都有自己选择的律师，各自付各自的律师费用。

　　他指出，只有这个时候，消费者所找的律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购房代理律师。他们拿消费者的钱，为消费者服务，帮助消费者完成整个购房过程中所涉及的法律问题。

　　“目前消费者对抵押贷款银行、抵押律师和保险公司都没有选择的余地。而消费者只要无法选择，就根本没有知情权，也就谈不上其他任何权利。”秦兵说。

　　中国人民大学公共政策研究中心研究员舒可心认为，目前争议的根本原因在于，法律没有明确规定办理购房按揭贷款必须聘请代理律师。如果银行不指定律师进行代理，大部分消费者出于节约支出的考虑，会选择不聘请律师，而银行则希望通过律师来规避风险。

　　舒可心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法律把聘请律师的制度固定下来，同时规定消费者有权自行选择代理律师。

　　银行何以漠视消费者权益

　　有业内人士认为，目前的情况下，购房者要贷款，就必须付这笔律师费。如果想不通，也可以交了钱后去打官司，但很少有消费者会这么做。

　　“打官司肯定赢。可贷款额3‰的律师费，100万元的房子也才3000块。为几千块钱去打官司，对消费者而言并不经济。”这位业内人士说。

　　他还介绍，国外消费者巴不得碰到这样的事情，因为可以获得巨额赔偿。而在国内，即使赔，也赔不了多少。可反过来，对于银行和其指定的律所来说，却是成本很低，受益颇高，“每户几千块钱，加起来就是一笔相当巨大的数目”。

　　对于消费者质疑银行指定律师对自己进行资信审核，建设银行北京分行负责业务咨询的工作人员表示，暂时无法解答。工商银行北京分行负责业务咨询的工作人员则表示，也可以不找银行指定的律师，但是，对于消费者自己找的律所的资质，银行将进行审核，并且审核的费用由消费者承担。

　　中国银行零售业务部的韩先生接受采访时认为，个人贷款的风险比较大，银行指定律师，主要是为了防止个人与律师勾联，出示虚假资信证明。目前个人贷款购房人数激增，如果全部由银行工作人员进行审贷，人手不够。

　　“以中国银行为例，现在北京分行负责审贷的工作人员不超过10个人，如果全由自己人审贷，那银行就不要想做别的事了。”而被问及银行为何不承担审贷费用时，他表示，银行的经营成本将会大大增加，“银行承受不起”。

　　有评论认为，问题的本质在于金融垄断，具体来讲，就是金融服务业务不放开。国家现有的金融管制导致了银行业务缺乏竞争，服务质量低下。其中的一个表现，就是无视消费者的权利，特别是知情权和选择权。随着民营银行的兴起和外资银行逐步登陆，如果不能在服务观念上形成转变，这种无视漠视消费者权益的行为将最终让国有银行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