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入调查报告：打工妹之家 一个贫富中国的缩影

　　本报记者 覃爱玲 北京报道

　　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收入分配课题组经过数年跟踪，分别于1988年、1995年、2002年展开三次全国范围的住户调查，并于最近刚刚完成的调查报告，得出结论：我国的收入差距持续扩大，主要表现在城乡差距进一步扩大。

　　课题组成员李实和岳希明撰文表示，我国的收入差距也许处在一种临界的水平上，收入差距的进一步扩大会带来何种社会后果很难预测。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应该成为当前政府政策的一个重点。

　　“打工妹之家”

　　北京厂桥旌勇里胡同闹中取静，“打工妹之家”不大的牌子挂在一个小四合院门前。高月琴热情地从胡同口接到记者，来到由这个仅有三间窄小平房的“家”里。

　　高月琴是“打工妹之家”已有6年会龄的老会员，来到这里做正式的工作人员4个多月。“打工妹之家”是农家女文化发展中心的项目小组之一。作为《中国妇女报》下属的一个非政府组织，农家女文化发展中心由1992年创立的《农家女百事通》杂志发展而来，并在此基础上创立了“打工妹之家”、农家女实用技能培训学校和《打工妹》杂志等，专门为农村妇女和进城打工的妇女服务。

　　由海外基金会支持运营的“打工妹之家”实行的是会员制，外地来京打工妹每人交纳20元会费，即可成为终身会员，可以参加“家”里组织的各种活动，并得到一些法律援助等方面的服务，目前有会员700多人，全职工作人员只有包括高月琴在内的3人。

　　“打工妹之家”的会员，都是这个城市最普通的打工者，她们生活在社会的底层，是外来打工人员的典型代表。据高月琴介绍，目前，这些打工妹一般都收入低微，月工资400到500元，1000多元的很少，算非常好了。她们最为希望的是有一个稳定的工作，她们最多的问题是出在劳动争议。

　　拒绝签订劳动合同，是她们面临的普遍问题。“雇主一般都拒绝签订劳动合同，对她们说，我们这里反正不签合同，要签你就别处去吧。”所以80%～90%的人都没有签订合同。

　　劳动法规定不许交押金。可是在实际中，许多雇主都要求交纳押金。“我们这里就是要交押金，内部规定，不交就到别处去吧。”

　　拖欠工资也是普遍存在的问题。“规模比较大的单位呢，如果我们出面，他们会顾及到声誉问题，本来也没多少钱，一般就给了。有一些比较小的店，他也不在乎你曝不曝光，这样的问题解决起来就比较麻烦。我们一般是在双方之间协商，尽量取得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她们不仅仅是为会员服务。“只要有电话打过来，我们都会尽力去解决。”令她们困惑的是，有时工资是拿到了，但是她们极有可能被辞退。

　　在法律的明文规定下，尚且面临种种不可逾越的潜规则。法律上尚存在障碍的社保、户籍和子女教育等问题则更不用提。

　　“她们里面很多人都非常上进，几百块的工资，她们会把钱攒起来，用得最多的地方是学习：买书、学电脑、学美容等。她们希望凭借自己的努力，在这个城市里有一个更好的归宿。”

　　作为她们中的一员，高月琴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她已经年近四十，仍在不停地学习各种知识。作为一个从安徽农村走出来的打工妹，她充满感情而又得体地为记者介绍着这个群体。

　　她们卖力工作却工资低微。上进积极却面临种种的生来即有的阻碍。她们工作了，拿不到工资。她们没有“基本的社会保障，进到城里还要受到社会的种种歧视。在她们自己的首都，贯彻法律规定的作为人的最基本的权利，在她们都是如此困难。

　　5%的人掌握20%收入

　　在此次社科院的调查结果中，就全国而言，2002年收入最高的1%人群组占了全社会总收入的6.1%，比1995年高了0.5个百分点；最高的5%人群组获得了总收入的近20%。

　　这意味着富人变得更富了。报告表示，全国收入差距的扩大并不是表现为低收入人群收入状况的恶化，而是表现为高收入人群收入超高速增长。

　　要控制进一步扩大的收入差距，一个方面是增加低收入群体的收入，而如何使高收入群体的收入更加合理，也是一个应该探讨的话题。

　　课题组成员李实接受记者的采访时表示，接下来希望进行的是关于我国高收入群体的调查。

　　“但这是一个难度很大的课题，由于我国很多财富来源的不透明，以及‘财不露白’的传统心理，要想得出富有者财富的确切信息，包括具体数字、来源及用途等，是非常难的。”目前国内关于这方面有价值的研究很少。

　　关于高收入群体的收入，李实认为，应该分情况看待。我国目前的高收入群体，收入来源主要分为三部分：合法收入、非法收入和非非法收入。对于合法收入，尤其是一些促进社会向良性方向发展的合法收入，如一些凭借竞争优势取得市场、为社会提供优质服务和产品的企业主和企业管理人员，这就应该鼓励；而一些官员受贪污受贿所得，或一些企业生产假冒伪劣产品获取的暴利，都应该坚决打击；值得注意的是介于合法与非法之间，有专家称为“非非法收入”的这部分，如一些官员凭借权力而得的灰色收入，一些垄断行业像出租车、房地产等所得的垄断利润。

　　官员的收入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就名义工资而言，公务员的薪水并不算高，即使是去年公务员又一次提薪。但是，在实际的生活中，大家都可以感觉到，一些有“实权”的部门，官员的生活消费水平是相当高的。

　　关于“高薪养廉”，李实认为，这并不是解决目前中国官员收入不正常的可行方案。“现在不是公务员工资太低的问题，而是官员利用手中的权力进行消费。而且这种消费的成本非常低。只要这种低成本的权利消费方式不发生改变，再高的薪也是养不了廉的。”李实认为应该建立一种市场化的公务员薪酬评价标准，公务员除了政府的工资外，别的收入都不能拿。

　　城乡收入差距攀高

　　调查报告指出，在普遍的收入差距中，城乡差距更为普遍和严重。近年来，全国农民人均纯收入连续增长缓慢，城乡居民收入差距不断扩大。自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农民收入增长放缓后，1997年以来，农民收入已连续7年低速增长，不及城镇居民收入增量的1／5。城乡居民收入差距持续扩大，由上世纪80年代中期的1.8∶1左右，扩大到3.1∶1。农民收入长期上不去，不仅影响农民生活水平提高，而且影响粮食生产和农产品供给；不仅制约农村经济发展，而且制约整个国民经济增长。

　　李实认为，解决当前城乡收入差距问题，当务之急是应该从体制上解决劳动力市场的分割问题。我们现在对农民工的歧视，对农民工户口的限制，实际上反映了劳动力市场的分割问题。这是和一个市场经济国家的基本经济原则相悖的。所以，我们最大的问题应该是怎样消除现存的分割的劳动力市场，也就是形成一个一体化的劳动力市场，能够使得农民有更多的进城机会，能够有更多的在城里找到工作的机会，而且是一个待遇平等的就业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