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佣童工暴打讨薪女工 浙江一企业解聘员工风波

　　本报特约记者陈善君浙江永嘉报道

　　15名员工被突然辞退，既而引发罢工、护村队暴打女工事件，记者调查发现，这个企业的还有不少童工在做苦力。

　　2003年12月初，记者亲自感受了这这一系列事件，并且对这个名叫浙江红绣球鞋业有 限公司的员工状况做了深入调查。

　　员工被辞退引发罢工事件

　　2003年12日1日下午2点多，浙江永嘉黄田珠江工业区红绣球鞋业有限公司，没有机器的轰鸣，但是比往日更加喧嚣，紧闭的大门内外都挤满了人：门外是15名被辞退的员工，门内是罢工的同事。

　　这里爆发了200多员工集体罢工事件。

　　永嘉县人事劳动社会保障局的工作人员现场调查发现，这次罢工事件是由于15名员工被厂方恶意辞退引起的。

　　记者调查获悉，当天被被辞退的15名员工到该红绣球鞋业还不到一个月，公司将其解聘的理由是技术不合格。公司作出决定后的12月1日中午，15名员工者被打点好行李档在了公司大门外，但他们迟迟不走。面对记者和前来调查的人事劳动社会保障局的工作人员，他们口径相同：“工资没给，没钱回家！”。

　　15名员工的遭遇引起了公司其他员工的情绪，既而罢工。

　　董事长李陈年表示：“这15名员工技术太差。所以决定解聘。解聘消息已提前一天叫厂长通知。”

　　但是15名员工则表示：“厂长并没提前通知，而且没有拿到工资。更没钱回家。”

　　对此公司表示：“工资已给过他们但他们不要。”员工则回答：“我们来的长则不到一个月，短则只有3天，拿到的工资不够回家。”一位荣姓员工说：“他工作6天半工资107.9元，但回家的车费要300元，根本不够。”

　　天气寒冷，经过协调，15名员工最终被许可在厂里暂住。

　　12月2日上午，经过人事劳动社会保障局工作人员的协调，公司对这15名员工实发了4070元工资。

　　但，只有11人拿了工资，4名还没拿到工资的员工中，一名因厂方不认可其为技术工所以计的是普工工资，使得双方不能协调。其他三名年龄都很小，名叫钱文强(16岁)，钱敏杰(14岁)，熊琪(14岁)。他们说，不知道怎么回去，也不说具体住址和父母姓名，执意不肯拿工资。于是，一个新的问题在罢工事件中浮出水面。那就是，在这里工作的年幼的孩子生存状态问题。

　　每天加班到11点的童工

　　12月3日中午，3个不肯领工资的童工还是没有走。然而令人不可思义的是，当工友带记者来到了他们住处时，记者又发现了一名没被公司开除但年龄也只有14岁的童工甘令。在摆谈中，记者获悉，甘令和钱文强、钱敏杰、熊琪来自同一个镇。

　　红绣球鞋业的员工宿舍，没有自来水，只有厂里有水龙头，而且经常断水，经常没热水，不能洗澡。他们两个人睡一张小床。

　　14岁的甘令穿着单薄的衣服。来红绣球鞋业之前，甘令和钱敏杰、钱文强正在读初二，熊琪读初三，他们都是辍学跟着一些大人过来的。

　　在谈话中，记者了解到熊琪出来务工背后的不幸遭遇。父亲四五年前在采石场打石时，不幸压断了腿，现在只能柱着拐仗走路，不能工作。一家四口靠母亲在家养猪过活，本来生活就很拮据，而这个时候偏偏哥哥考上了大学，每年费用要一万多元。母亲更愁了，但还是千方百计向亲戚借钱，坚持供哥哥读大学，结果也背了4万余元账。熊琪在邻水县龙桥乡初级中学读书，成绩也不错，但是家里实在没钱让他读书了，今年上半年经同乡介绍就辍学出来了。

　　有员工说，这里过来的童工很多，还有一些更小的。他们基本都没有办身份证。

　　记者问，你们当时为什么不拿工资时，钱文强说：“拿了工资怕厂里把我们推掉不管，现在没到一个月，什么都没说就让我们回家，我们拿的工资还不够路费。”记者问工资多少，他说：“刚工作了28天半，470多元。每天晚上加班到11点还没有加班费。”

　　据一位介绍过童工来工厂的职工说，当时介绍孩子过来，是经过老板同意的，老板说有的也快到16岁了，可以先过来。他们来到厂里后，做了简单的登记，就开始上班了。

　　罢工事件缘起裙带关系？

　　对于罢工事件，和童工问题，红绣球鞋业董事会一副无辜的样子。董事长李陈年认为，自己聘请的管理层，相互之间关系复杂，而没有把握好质量关。这些人通过裙带关系叫过来的员工不会做鞋，产品质量下滑。所以有了解聘15名员工的决定。

　　然而，厂长鲜某首先否认了中层管理层中存在亲属关系。又说：“企业需要人，又难招人，所以员工都是通过工人从家乡介绍过来。

　　不管你管理出了什么问题，员工的利益不容侵犯。

　　12月3日，红绣球鞋业在职工食堂召开了全厂职工大会决定：“从明天开始，所有员工想留的留，想走的走，走的员工，企业将一律结清其所有工资并帮助解决返乡问题。留下来的员工，除普工外，技工包括中层管理者企业将请鉴定部门的专家来进行一场现场考核，决定其工资多少。”。

　　下午，有关执法部门对全厂职工进行了身份证检查，据派出所执法人员说，当天检查出了几个没有身份证、假证和借用他人身份证的员工。

　　12月4日上午，李陈年阻止记者拍照。而据该厂员工说，当天签下名字走人的已有五、六十人，一位姓袁的员工说：“企业闹成这样，做下去也没意思。”

　　几个来自四川的不愿透露姓名的女员工拖着被子坐在厂门口，她们说下午就走。

　　下午，技工现场操作考核开始，记者在现场看到，董事长叫来的所谓的专家，原来是企业开发部的几个老工人，他们不在罢工者之列，现场监考的是董事长李陈年和他的夫人，另两个陌生人一个是李的朋友，一个是李的邻居，仅此而已……

　　当天傍晚，劳动部门处理了童工问题，钱敏杰、熊琪总算各拿到了500元的回家路费，同时董事长也告诉他们：“不许再住在公司！”然而，雇用童工该公司到底被处罚了多少，记者不得而知，更令人心酸的是，像甘令这样的其他一些年纪更小的童工呢？他们还被蒙在鼓里。

　　第二天，当记者再次去他们住处了解情况，发现他们的宿舍锁上的门，两位童工当天买不到车票，是在外面过的夜……

　　一大学生讨工资竟被暴打昏迷

　　“不好啦！不好啦！一位女工被打昏过去了”。12月6日下午12点半，记者闻讯赶到现场，发现红绣球鞋业门口挤得水泄不通。门口一辆警车，里面直楞楞地躺着一名昏迷的女工。这时有人指着一个戴着头盔、穿着迷彩服的男子喊：“就是他打的！”那男子既而冲上前来，抓住一个指着他的女工，拉扯着，抡起拳头还要揍她。赶忙被旁人拉开后，那个男子就转而躲到了厂里。被打昏的女工被送到了黄田卫生院。

　　女工姓王，四川人，大学生，财会专业，在这个公司做管理工作，与其他一些员工一样，这次也是为自己应得的工资再次向公司要求发钱而出事的。

　　当天早上11点，仍未合理解决工资问题的几位女工再次来到公司办公室要工资。当时办公室叫她们等一下。过了一会儿，董事长来到办公室，几乎在同一时间，后面三四个拿着警棍，戴着头盔，穿着迷彩服的人，冲进了办公室。后来经记者证实这是护村队人。

　　第二天晚上，王某向记者诉说了挨打经过，当时这三位女工坐在沙发上，董事长一进来，其中一位女工“什么时候给工资。”这句话还问说完，一位衣服上别着“005号”的护村队员就上前用警棍猛烈地打在她脖子上，喊道：“出去！——”王某当时直问董事长：“今天能不能拿工资？”还没说完就又被几个护村队员强行拉起来用警棍打。王某当时就哭起来，这时隔壁一群陌生男人像是准备好了似的，突然冲出来，其中两个用手捂住王某的嘴，不让他哭出声。一边还有人恐吓：“你再哭就叫派出所的人把你抓起来！”

　　这时“005号”，就上前抓住弱小的王某，抡起警棍往她背上，腿上狠狠地抽打了几棍，王某哭喊，那男子就上前用大手使劲地捂住王某的嘴，王某呼吸困难，想挣脱，那男子又抡起警棍往她头部、背部、腿部猛抽。然后揪住王某的脖子，沿着楼梯边打边拖下去，弱小的王某没力气了，摊在楼梯口，随即倒下昏迷不醒……

　　送到医院后，王某一度哭喊挣扎，精神失常，主治医生说：“王某受到了过度的惊吓，需要住院观察。”

　　记者和在场的人都看到了王某大腿部肿起来的好几道青块……

　　对于这件事，董事长李陈年表示：“当时在自己办公室，不知道。”黄田派出所表示正在调查，据值班民警说，对张崇亮作了笔录，但王某没有笔录。而护村队负责人说：“‘005号’就是护村队员张崇亮。”村主任说：“是李陈年叫护村队过去维护现场的。”记者要求见张崇亮本人，村主任和护村队长都说不知到哪里去了。

　　晚上6点，记者最后一次来到黄田卫生院，王某仍然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打吊针，一只手捂着脸，而脸颊上凌乱的腮发都已被泪水打湿了……

　　天色已暗，在黑夜中的红绣球鞋业周围徘徊的被解聘者、讨工资者、童工的心更加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