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兴集团调查：衡阳“能人”李文革的商海沉浮

　　本报记者 黄钙 衡阳报道

　　编者按：湖南衡阳“11·3”特大火灾坍塌事故重大嫌疑人——坍塌的衡州大厦开发商永兴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李文革已被当地警方控制。11月15日，湖南省衡阳市第十二届人大常委会第六次会议罢免了李文革的湖南省第十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职务。永兴集团是怎样“发展壮大”的？李文革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本报记者近日赶赴湖南衡阳……

　　“希望只是点到为止，不要全面彻查下去”。在衡州大厦开发商永兴集团董事长李文革11月15日被衡阳警方留置之后，当地其他一些房地产开发商立即感觉到“脊背上的冷汗”，担心国务院联合调查组会把目光盯上自己。

　　一位房地产界人士说，“违规作为行业性问题，几乎每一个开发商都多少会有些，这已是圈内公开的秘密，毕竟它的形成有着深层次的社会根源。衡州大厦出事，问题恰恰就在于李文革跟政府走得太近了，他太自信了，总以为没有自己摆不平的事”。

　　李文革曾是衡阳“地位最高”的人

　　李文革事实上的的确确创出了衡阳商界的一个神话。

　　“从六七年前白手兴家，到目前永兴集团已是城中实力最强的房地产公司，李文革也顺理成章地成为衡阳数得上的富豪。衡阳城中最高的一幢建筑物‘永兴阁’，就出自李文革的手笔，因为他住在顶楼32层，老百姓便开玩笑说‘他是衡阳地位最高的人’，大家对他是充满敬佩”。

　　这是衡阳富衡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一位员工曾先生对李文革的评价。李文革的另一位同行李小姐则认为“他为衡阳经济做出了贡献，政府对他有所扶持也是应该的”。据李小姐介绍，李文革的成绩主要来自积极参与衡阳市的旧城改造，并安置了大量国企下岗职工、城镇失业青年和农村剩余劳动力，为此衡阳市领导多次评价“李文革为衡阳经济建设和社会的发展稳定做出了积极的贡献”。

　　李文革下海经商推出的第一个项目衡州大厦，便是危房拆迁改建项目。作为衡州大市场的配套工程，衡州大厦1994年由衡阳市计委立项，交给江东城建开发公司开发。但是，由于衡州大厦涉及到50多户拆迁户的安置问题，江东城建开发公司认为无利可图，决定退出这个项目。

　　李文革当时在江东城建开发公司工作，这个项目正是由他负责。1995年6月25日，李文革借衡阳市计委实体永丰资源开发公司的名义，自筹资金50多万元承接了这个项目。考虑到项目操作上的困难，衡阳市一些领导当时承诺，可以参照市里重点工程的做法，在办理手续方面“先上车，后补票”，“边报边建”，另外享受一些规费减免。

　　正如永兴集团副董事长戴健平所介绍的那样，“产权登记就是我们跟房地产产权监理处事先协商好，先为住户办产权，手续日后补齐。”这就为衡州大厦违规行为埋下了伏笔。本来，按照流程规定，一项工程在计委立项后，应到建工局报建，在核实了建筑资质证明、土地使用手续之后，交纳完规费，发给施工许可证方可进行施工。这期间，还须由建工局的工程部门对整个施工过程进行质量和安全监督管理，竣工之后，由建筑质量监督站组织验收。取得验收合格证明后，房地产公司持相关手续，到房地产产权登记处进行备案，购房户方可办理产权登记。

　　结果，李文革在没有取得施工许可证和工程规划许可证的情况下，没有通过正规设计单位，擅自施工和雇请设计人员，设计了两套图纸，一套用于实际施工，一套用于报建，私自更改了规划平面布置图，将原来三栋平行建筑楼，改为“回”字形的建筑楼，并且将设计的7层楼增至8层，局部增至9层。

　　此外，李文革还采取了少报多建、逃避规费的手段，擅自扩大建筑面积；企业没有建筑施工资质，私自雇请人员组织施工，没有经过质量监督部门的工程监理，并在补办手续过程中，编造虚假合同和许可证件。

　　因为有了领导的承诺，衡州大厦在除土地使用证外，规划许可证、施工许可证和质量合格证等其他手续全无的情况下，不仅取得了商品房预售许可证，而且在竣工后没有验收的情况下，购房户全都顺利取得了房产证。

　　李文革是“经济能人”

　　凭着衡州大厦等一个个项目的上马，李文革成为衡阳房地产界迅速升起的新星。

　　永兴集团一位员工回忆，“李文革做老板仅一个月时间，就在衡阳市民面前出尽了风头”。1995年7月8日，衡阳城中举行衡阳市自行车厂明翰路综合楼工程拍卖会。事前，多数行家都认为这块地拍卖价格上限约为300万元左右。然而，拍卖会竞争激烈程度出乎很多人的意料，拍卖价一路飙升至360万元，最后竟有人喊出386万元的高价。在一片短暂的寂静之后，李文革喊出了388万元，结果再无人应战，李文革从此一鸣惊人。

　　有同行说，李文革底气如此之足，“在衡阳市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他是衡阳一位前副市长的干儿子”。在永安大厦李文革的办公室里，就挂着李文革和这位副市长的合影。而且，这几年李文革在衡阳几乎成了“经济能人”的代名词。

　　永兴集团也跃升为衡阳市十大房地产开发公司龙头，成为衡阳市委、市政府重点扶持和保护的优秀民营企业。

　　其中2002年建设开发的32层商住楼“永兴阁”，被誉为“湘南第一楼”，成为衡阳市的标志性建筑，被建设部评为“中国房地产开发商住楼成功经营模式”。正在建设中的永兴商贸城，占地500余亩，总投资3.2亿元，是衡阳市“十五”规划重点建设工程。

　　“永兴商贸城”被叫停

　　多数房地产界同行认为，应客观公正看待衡州大厦的问题，“毕竟坍塌的衡州大厦从工程规划到竣工验收存在违规行为，一些政府部门同样负有直接责任”。比如衡阳市建工局稽查大队的职责，就是每天在城里巡视，一旦发现手续不全、不符合规范而私自开工的工程，稽查队有权勒令其整改、停工甚至拆除。

　　然而，衡州大厦发生坍塌事故之后，几乎所有相关部门都表示对其违规行为“毫不知情”。而实际上，这些部门不但知道这样一个项目存在，而且还收取了一定费用。例如1997年，永兴集团先后交给建工局25万元的“公用设施配套费”、1.84万元的“管理费”和8885元的“招投标管理费”；市质检站也分别在1997年12月22日和1998年8月17日，收到永兴集团交来的1562元检测费和9360元质监费。

　　只是由于永兴集团一些费用没有交齐，有关部门才没有给其办齐手续。衡阳市建工局有关人士回忆，在衡州大厦违章问题上，不是没有过反对声音，但有市里领导出面担保，就不了了之。同样地，对于衡州大厦的房产证问题，衡阳市房地产产权管理处的官员认为，“市领导打了招呼，我们再阻挠也没用”。

　　一位知情人士还透露，“永兴集团的其他地产项目，同样存在违规问题”。永兴集团标志性建筑物“永兴阁”，因为违反规划设计(私加四层)，已被衡阳市有关部门处罚。

　　戴健平对此解释，按照有关规定，凡高度超过100米的建筑，都需报建设部批准。为减少审批环节和节约成本，永兴集团只报建98米，而实际高度109米，“即使超出部分被罚了款，还要按照程序再申请验收检测。”

　　记者在采访中碰到“永兴阁”的一些住户开始要求退房，理由是“永兴阁”一角下沉。永兴集团对此反复说明，“高层建筑，允许一定下沉幅度，我们经过了专家鉴定，在规定范围内。”

　　另外，投资两个多亿、已部分建成的“永兴商贸城”也因为没有施工许可证已被叫停。

　　11月15日，衡阳市人大常委会举行会议，罢免了李文革湖南省第十届人大代表职务。李文革随后被当地警方控制，以配合调查组做好调查工作。与此同时，一些与衡州大厦相关的建筑设计人员、组织施工人员、物业管理人员等涉嫌违法违规的人员，也已被当地警方采取强制性措施。

　　一些与衡州大厦违规负有职责的政府部门的官员则在观望，联合调查组对衡州大厦的调查，会深入到哪个层次，会不会触动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