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西庆浮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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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finance.sina.com.cn 2003年01月13日 13:50 21世纪经济报道 | ||
本报记者刘冬北京报道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高西庆当然也不能。 1992年10月,国务院证券委成立,作为其办事机构,中国证监会诞生。高西庆担任首席律师及发行部主任,历时3年,1995年10月以健康原因辞职。是时,中国证券市场从无到有 1999年7月,时隔4年之后,高西庆再被点将,官至证监会第一副主席之职。而其时,证券市场气象万千,上市公司突破千家,以高新科技企业为龙头的“5.19”行情正更新着投资者的传统理念。稍后,周小川、史美伦相继任职,证监会发动的一场以“市场化”为目标的改革渐次展开。 2003年1月,引人瞩目的改革尚未“收官”,证监会主席周小川调任人行行长,高西庆亦一同去职。高的“二进二出”顿时中外注目。 在高西庆唱着“归去来兮”时,有好事者正在算着一笔帐:2001年6月,第4任证监会管理班子上任不久,我国证券市场总市值5.4万亿,而目前市值总额为4万亿,除去此期间新股市值,总市值蒸发2.4万亿,流通市值减少6000亿。 数字的确有些眩目,而其中蕴藏的含义——众说纷纭。 一 1月5日,设于北京恒基中心10层的信利律师事务所,谢思敏博士从身后的书橱中抽出一本颜色已有些发黄的书——日本大阪证券交易所1990年4月出版的刊物。刊物的首篇是谢思敏执笔馔写的文章,一是阐述中国开设证券市场的构想,二是介绍当时积极推动中国证券市场设立的“民间机构”——中国证券市场研究设计中心(简称联办)。 “文章是我写的,思路是大家的。”这里的“大家”,当然包括高西庆。谢思敏说,他留学日本,向日本人介绍情况,肯定由他来执行,“高西庆、王波明、李青原从华尔街回来,向美国人介绍情况,文章就由他们写。” 现在看来,高西庆、王波明、李青原、谢思敏等一干人应当是标准的“海归派”,只是当时并不时兴这样的称谓。而中国的证券市场,正是发仞于这班老一辈“海归”。 1988年3月,王波明、高西庆、王巍三人共同执笔,写成《关于促进中国证券市场法制化和规范化的政策建议》,这份“建议”又称“中国证券市场的白皮书”;稍后,当时人行综合计划司司长宫著铭、经贸部部长助理周小川、高西庆等8人起草《中国证券市场创办与管理设想》,并于1988年11月9日在中南海接受中央领导人就《设想》的咨询。其时,高西庆回国仅3个月,身份为对外经贸大学副教授。 1989年3月15日,中信、光大、中创等9家机构,各出资50万元,设立联办,宫著铭任总干事长,高西庆为首席律师,而来自中央的意见是——民间发起,政府支持。谢思敏回忆,创立联办的初衷就是想在北京设立证券交易所,“89年的6.4事件,使这一设想不可能实行,但联办创办中国证券市场的思路,得到了中央领导的重视,不久深圳、上海两家证券交易所分别开张,而联办都是主办单位。”自此,中国的证券市场遂逐渐蓬勃起来。 高西庆回忆这段历史时,曾有过如下一段话:“证券市场从那个时候、以那种方式搞起来,的确有偶然因素。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要不是你们几个人折腾,中国还得再过些年才有资本市场——这不是恭维,而是说股票市场现在的弊端该由我们负责,或者说证券市场搞早了。”此番表态,虽不乏作秀,但当仁不让的豪气还是溢于言表。 二 1992年10月,证券市场发展形势使然,中国证监会成立。长期行走在中国证券市场第一线的高西庆,完成了由书生到官员的“一跃”——建议者变成了制定者。 谢思敏对高西庆的评价10年未变——“睿智而不失书生意气”。但角色的巨大反差,应付起来并不容易,尤其是发行部主任这一位置。股票发行是中国证券市场最为人诟病的一个环节,用证监会一位官员的话说,是“用最行政的方式解决最市场化的问题”,这在90年代初更为突出。“额度”分配给每个部委、每个省,而公司要上市,只能剑走偏锋。 据称,在高西庆首次为官的3年间,最愿意提及的只有两件事:一是起草国务院《股票发行与交易管理暂行条例》,另一件就是H股的成功发行。这两件事,高西庆倾注了自己的心血,干的是实事。 1995年10月,高西庆主动辞职。辞职后,回对外经贸大学教了一年书,又出山担任中银国际总裁一职。“二进宫”是在近4年后,一纸调令摆在高西庆面前,据称之前并无上级领导的谈话。书生毕竟是有意气的,而在中国能施展意气的最佳场所还是官场,于是高欣然受命。 随后上任的证监会第4任主席周小川与高西庆互为旧识,志同道合。上任伊始,周开宗明义:一、证监部门不会调控股票指数的涨落,更不能将调控股票指数作为工作目标或工作方针;二、证监部门是证券市场的监管者,不是上市公司的主管部门,决不能以上市公司主管部门自居,直接介入上市公司的内部管理;三、证监部门要创造机构间公平的市场竞争环境,不宜过多介入业界机构的管理和风险处置。此3条,简单概之,就是证监会只做“裁判员”,不做“运动员”,彻底市场化。 “有了思想路线,一定要有组织路线来保障。”证监会一位官员说,该话解释了这届证监会中的“海归情节”。2000年初,证券市场有一件很轰动的事情,即高薪聘请香港证监会副主席史美伦,担任中国证监会副主席。随后,“海归派”大量涌入,据证监会人事处2001年初的统计结果,当时证监会中的“海归人士”数量近50人,占证监会总人数的20%,且多数成为各部门的正、副职。 有了思想路线,有了组织路线,接下来的事情却并未水到渠成。 三 每个人都知道中国证券市场弊端的症结所在——股权分裂,感受了西方最彻底市场经济的“海归”们更明白“股权分裂”意味着什么,那打破它就成为此届证监会的当务之急。 2001年6月12日,由财政部牵头,包括证监会、经贸委、计委等6部委召开部级联席会议,高西庆作为成员之一参加。会议做出“以市价减持国有股,补充社保基金”的决定——重病用猛药,乱世用重典,“国有股减持”大幕由此拉开。 决定一经公布,结果皆能料到:股市剧烈下跌,投资人怨声载道。随后的5次国有股减持会议,官员、学者对减持方案争论激烈,但减持的大旗一直未倒。2001年底,证监会公开征集市场人士意见,对6月12日的减持方案进行调整,应者如云。2002年1月26日,证监会选择资深学者林义相的方案,但再次引发市场下跌。 戏剧性一幕发生在2002年6月24日,当天证监会“暂停国有股减持”的通知使两市指数几乎以涨停开盘。这天,有媒体打出标题——证监会“情感战胜理智”。 有内部人士透露,2002年6月间,证监会曾两次召集会议,再次商讨国有股减持方案,最后的结果是暂缓国有股减持,以法人股减持先作试点。但6月24日股市的巨量上涨,使证监会最终选择了退缩——毕竟大好形势来之不易。 谢思敏如今是远离市场之人,问题看得透彻,“别人在决策,证监会在监督,当然容易坐在火山口上”。 不仅国有股减持如此,好多事情也是异曲同工,如喧嚣一时的“创业板”。 2000年10月,受美国NSDAQ市场、香港创业板市场指引,国内准备设立创业板市场,“创业型企业如何上市”成为深圳高交会最激动人心的话题,各种创业板论坛在国内随处可见。但仅仅一年后,信誓旦旦的官员则踪影全无,只有周小川主席一句没有实质意义的表态———“中国创业板不是没有戏而是很有戏”。 社科院金融研究中心副主任王松奇对此表示难以理解。由于证监会官员的高调表态,数千家企业投入大量费用为上市做前期准备,证券公司同样如此,如今创业板开市无日,资源浪费无法估量。同时还有信用问题。证监会对于深圳创业板何时开市曾经有过非常明确的表态,但突然变得谁也无法说清,人们自然会问:证监会说话都不算数,到底谁是中国证券市场的监管机构? 承诺的事没有办成,遭人埋怨,力促而成的事情,也得不到理解: B股开放:偏激的人说“解放全世界,套牢全中国”,理性的人说“没有后续措施——没有融资功能,没有机构投资者,与A股合并遥遥无期,开放到底为何?”; A股增发:2001至2002年,46家上市公司增发,融资366亿元,且大部分公司增发后即“变脸”,不仅“圈钱”,而且“寻租”; 开放式基金设立:国内并无避险机制,而且在“熊市”推出,不合时宜等等。 应当说,以上种种,在西方市场都是成熟之举,移于国内,与“海归”思路一脉相承,而每每出台此类“市场化”举措,却遭受市场抵抗。学者韩志国有句论调:“牛市化解矛盾,熊市激化矛盾”,但“牛熊”的调控,最为周小川、高西庆所不齿。 四 数载为官,高西庆变化几何?观察者有不同的角度。 “书生意气未改”,这是来自证监会内部的评价,论据是“还是不分场合的讲话,喜欢与人较真,有时显得傲气”,还有一个微不足道的议论:已经是副部级干部了,还坐着一辆旧的本田雅阁。 写到这,记者想起一个小插曲:2001年7月,美国信安公司在钓鱼台国宾馆举办一个小范围的研讨会,参加者包括吴敬链在内的知名学者和各部委一些司局级官员。轮至高西庆发言,其开场白是:“今天没有记者在场,我可以畅所欲言”。那天讨论的话题是社保基金的管理问题,高西庆畅所欲言的是:“照我个人的看法,国内的基金公司,没有一家有资格来管理运作社保基金,如果可能,全部引进外国公司,但目前国家法规不允许呀……”,其直白的发言让记者也吃惊。 “为官与为民确实不同”,这是来自民间学者的声音。2000年1月3日,高西庆与北大光华管理学院张维迎教授有一场著名的“舌战”,张是一位地道的意气书生,对国内证券市场、证监会的评价一针见血,而作为证监会副主席的高西庆,其迎战的方式则有些太极推手的味道,他举了一个亲身事例:1988年,一班有为青年要在中国建股票市场,其间虽然也见了一些中央领导人,但一直不能落实,直到一位“非常重要的、关键的领导人”拍板,事情才有了结果。 “高西庆的回答很巧妙,颇得为官之道”,民间学者评价,“但高西庆目前还不是非常重要、关键的领导人,他的位置上,无论是李西庆或是王西庆,应当只有微观上的差别,而没有宏观上的不同。” 谢思敏在谈到高西庆时,曾有一句评语:不迷恋官位。这从高的首次主动辞职已窥得一二,从这个层面而言,此时的高,应当不是一位失意者。 “他是一个改革者,清楚自己的角色”,证监会的一位官员说,“市场化进程的功效,现在没有完全体现出来,将来一定会体现,而投资者一定会享受到这场改革的成果。”据这位官员介绍,新任证监会主席尚福林在上任的第一天,公开表示:保持两届领导班子政策的连续性。 但改革的成本是否又意味着数千、数万亿市值的蒸发?也许对普通股民而言,你许他一万个美好的未来,不如给他一个真实、温暖的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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