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人物：荣丰2008董事长王征之偏执悬念

　　他何以每每嗅到不是机会的机会？他怎样跟香港超级富豪打交道？他为什么能从困境中走出来？在嗅到潜在的危机之后他的下一步是什么？

　　采访.本刊记者 龙陌 陶莉/文.本刊记者 龙陌/图.宏伟

　　嗵！嗵！嗵！……

　　王征一边攥紧右拳，使劲地擂样板间的玻璃墙，一边向一对担心入住后落地玻璃窗安全问题的中年夫妇解释，“这种硬度绝对放心好啦！”他一脸的兴奋，不免让人想到刚进一批鲜货的水果店老板，忙着把光鲜的精货码放在最醒目的货架上。

　　走进位于北京西客站东边不远的荣丰2008售楼处，多半会看到这位公司董事长忙里忙外，用他自己的话讲，“就像花蝴蝶一样，或者说像苍蝇一样，在售楼处里飞来飞去”，不时殷勤地为络绎不绝的看房人引路。由于向客户介绍时简直有点“献媚”，加上那张稚嫩的娃娃脸，一般购房者都不会认出这位是APEC杰出青年企业家论坛国代表团9名成员之一的王征，心安理得接受这位“售楼小厮”的接待，有人还心痛地问：“你这样一个月下来能卖出几套？”而号称“惟利是图是商人天性”的王征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王征近来似乎很爽，不仅因为他“一意孤行”的荣丰2008二期Living Hotel非常男女酒店式公寓销售额连续5个月居北京第一，连港岛传媒都表示惊讶，还因为他发现自己以前屡屡吃亏的娃娃脸竟然也有优势。近期有家电视台给他做了半个小时专访，在北京播出后，居然有很多人为这个专访去买“非常男女”的房子，王征自己就亲自碰上四拨儿。其中有一对老夫妇赶到售楼处，理由是“就冲这小伙子我们也得买这个房子”，感动得王征差点没晕过去。“看来这玩意儿也得讲点魅力哎！”他大笑着说。

　　极具煽动性的王征采访很难搞早有耳闻，正式采访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要让他按照记者的思路交流根本不可能，而且他还明目张胆表示：“我是不会被记者牵着鼻子走的。”

　　采访结束时，他很过瘾地说了一句：“今天是我聊得爽快的一次！”

　　这个房地产界的少壮派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什么力量推着他走到今天？是什么原因使他喜欢剑走偏锋却每每中的？

　　非常男女遭到99.9%的反对

　　英特尔的创始人安德鲁.葛鲁夫那句“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很是符合王征的成长史。因为他一直用“偏执”的态度去面对一个又一个转折点。

　　“只要有一口气在，我不想让人家走在我前头。”用自己喜欢的方式争第一名，似乎是王征懂事之后不断重复的过程。从小学到中学，只要学习成绩拿到第二名，班主任都会找他谈话，问他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是不是注意上班里的哪个女孩？

　　1981年全国高考，他拿了上海文科第二名，语文、外语单科第一名，很多人恭喜他，他却暗自认为自己失败了，因为第一名只比他多3.5分，而他一向被老师引为榜样的历史却有一道十几分的题白扔，这里头的原因就有偏执的缘故。

　　原来极喜欢普希金和托尔斯泰的王征爱乌及乌，对俄国历史有一种偏好，而当时受中苏关系的影响，中学课本中对沙皇俄国侵占我国领土的历史描述篇幅很长，在他看来甚至超过了日本侵华历史，因而对沙皇俄国侵占我国领土的大段内容死活不愿下功夫，而且自作聪明断定出这样的题一定是白痴，“因为没有综合，没有分析，没有比较”，“死记硬背有什么水平？日本鬼子侵略咱多少次，光抗日战争就杀了咱们3000多万中国人啊！为什么这块内容那么多？”振振有词的王征考历史时，打开试卷一看，还就出了那道他认为是“白痴”出的题目，“当时我是两眼一黑啊！”

　　虽然第一名旁落，但迄今他也没为自己当年的偏执后悔，也并没改变对这段历史的个人好恶。

　　王征因高考成名。除了成绩外，还因为他是上海高考总分前10名中惟一一名“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好孩子，当时他是上海长宁区游泳运动员。一时间，他的少年“露点”泳照接连出现在当时上海的不少报纸版面上。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除了游泳之外，王征对其他运动、游戏一窍不通，连弹玻璃球、翻画片之类的玩意儿沾都没沾过。

　　荣丰2008二期非常男女酒店式公寓出乎意料之外的热销，也得益于他对认定方向的偏执。用王征的话这是“源于99.9%的反对”。早在2001年底，王征从房地产市场供大于求的现象开始反思，并为二期另谋出路。

　　根据市场学的原则，低消费群是最大的消费者，北京最大的消费群是所谓的“都市飘族”，这些人在市中心上班，月收入在2000元左右，工作时间长，而且有很多人是从外地来的，在北京没有房子。“都市飘族”思想前卫，对房子的需求量很大，总人数占北京市区总数近一半，一般人要么住单位宿舍，要么自己租房。由于北京的房价太贵、面积太大、总价太高，他们很少的一点积蓄根本买不起几十万元的房子。

　　因此，王征提出了主力户型锁定在20平方米左右的小户型产品，同时浪漫的性情让他把“荣丰”这个有点像火腿肠或面包店铺的公司名称，在嫁接了时尚的2008之后，再次焊接上“非常男女”这个新新人类名词。或许也只有像他这样在今天房地产界不多见的“王老五”才能想到这样的项目名。

　　但在公司内他受到步调一致的反对，包括一位跟随他多年的助理，助理干脆吓得挂冠而去，怕跟王征这个疯狂的家伙一起完蛋。设计师的话更绝：你让我们设计这种十几二十几平米的房子，是让我们违反自己的职业操守啊。

　　善于煽动的王征不得不鼓动他如簧巧舌，从列宁同志的话“少一点好一点”，到江泽民同志三个代表的理论，引经据典，一二三四。

　　好技术、好产品不一定好市场，被部分业界人士称为过渡性产品的“非常男女”却一出笼就受到市场的追捧，一个月卖掉2000多套，搞得王征不得不宣布不再向35岁以上的人出售荣丰2008非常男女的房子。这一无奈的规定随即又变成了不是策划的策划，轰动效应不期而至。这已属于天掉馅饼就在跟前一样了。

　　有人形容王征对事业有一种“赌”性，他自己也“供认不讳”。如此看来，“赌”性因子在于他那与生俱来的偏执性格。

　　“我喜欢背水一战”

　　说王征有“赌”性，是因为他敢于在别人都认为风险很大时第一个出手。他常引用高尔基的话是“在暴风雨中有安宁”，他认为在最大的风险中反而能找到保险之地。

　　王征把自己的事业调侃地分成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瞎猫碰死耗子，感觉是一个拿着两把刀站在战车上，“瞎碰瞎砍”；第二阶段是依靠团队，凭真本事吃饭。前者可以当年在上海搞“动迁房”说事，后者当以荣丰2008为标杆。但不管哪个阶段，在外人看来都带有“赌”味。

　　1990年，揣着俄国文学硕士文凭的王征从校园走出来之后，独身到香港去打工。从每月5000元起步，到每个月1.2万……，第一年他赚到了最初的200万港元。

　　就凭着这200万元，他居然决定回上海玩房地产。1992年刚回来，王征就发现有很多香港超级富豪正在市中心圈地，自己这点资金显然趟不了这“浑水”。但琢磨出一个道道，那就是市中心一旦开发，必然有大量的居民要迁到郊区去。

　　于是，王征先是找一家五星级酒店住进去，再抛出绣球。5天之后，就有的干部和他称兄道弟，带着老婆、孩子、岳父母到酒店洗澡，有人还特喜欢用酒店里送的小块法国水晶皂，王征送点小费给服务生，服务生投桃报李，干脆一包一包香皂地送……

　　于是王征在市郊盖起了房子。就在当年，上海决定建造南北高架路，这是当时头号市政工程急需大量现房安置动迁户。这种现房被称为“动迁房”，市政府为了征集“动迁房”，规定可以用“动迁房”换市内的土地。

　　王征是上海最早开发“动迁房”的人之一，也是第一个响应“实物批租”政策，用“动迁房”换土地的人，当时他只有28岁。站在市政府指挥部的一张上海地图前，地图上标出了政府此次准备用来换房的土地，王征一指就指到了南京路上，一块87360平方米的地。

　　据王征回忆，他这一指，市政府的领导眼镜都要跌破了，怀疑地看着这个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的小伙子，一叠声地问：“侬要这块？侬吃得消吗？”

　　王征自信地说：“要就要最好的地方。”

　　那是一块儿什么地啊？一边是恒基，一边是郭鹤年、李嘉诚、陈启宗、招商局……王征在这一排列中显得特别抢眼，成为上海的焦点人物，为了报道他的这次“壮举”，上海电视台连直升飞机都出动了。

　　而后，香港的富豪又都瞄上了他砸进全部资金的地块……

　　一位年过八旬的香港富豪估算到王征的那块地每平米还有150美元差价的赚头，“就像一只饿疯的老狼扑了上来”，到上海后一直忙到晚上10点多钟，王征抽空去拜访他。老头子立即提出要去看那块地。一老一少连夜打车赶到地头，在王征的搀扶下，那老头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那块地足足转了两个多钟头。

　　此后两人为了价格谈了两个多月，但到1993年底，上海房地产市场开始出现低迷迹象，这位老富豪立刻销声匿迹。

　　虽然没跟这个富豪做成生意，但王征却从他身上学到了做生意的精髓，而且这一轮“玩”下来，王征捞了1.75亿元。

　　2001年初为自己在北京首个荣丰家园立项的时候，已经喜欢上北京房地产界把“概念”推到最前沿的王征，又再一次把赌注放在未知上，做起北京第一个奥林匹克主题社区——2008，并请来体育明星楼云担任荣丰2008的CEO。这一次他再次成为首个小区的“孤胆英雄”，其他开发商至今按兵未动，就等着他先铺路。后来成功的事地球人都知道，王征和他请的CEO楼云被业界和传媒推为“2001年最具预言天赋的房地产人物”。

　　“我喜欢背水一战，这大概跟喜欢浪漫有关。”俄国文学中的浪漫因子变成了王征骨子里永远蠢蠢欲动的种子。

　　超级富豪的嘉许

　　王征不认为自己的成功有任何运气的成分。除了得益于自小就养成争强好胜的个性外，一些华人超级富豪对他影响很大。

　　去年初，王征作为大陆经贸代表团副团长出访台湾，王永庆的侄子带他到王永庆的办公室参观时，他留意到王永庆的办公室墙上贴了一张小纸条，书有“每天须工作15小时”。而王永庆已是88岁高龄。这让王征过目难忘。马来西亚的林梧桐孙女满月时，特邀王征从香港直飞吉隆坡赴宴。在去云顶参观的路上，他看到80多岁的老赌王穿着高统靴，在指挥工人修整山路，有时还突然爬上推动机驾驶舱亲自推几下。这些细节令王征对财富和人生有了新的顿悟。

　　而跟其中一位他不愿透露姓名的超级富豪做生意时，王征更得到宝贵的磨练。

　　亚洲金融危机爆发后，香港大受打击，许多名震一时的富豪第二代当面临银行收回货款时，财产纷纷像瘪下去的汽球，只得硬着头皮到这位超级富豪办公室来借钱，以渡难关。在内地做房地产正越滚越大的王征，因资金短缺，也前来向这位富豪借钱。老先生给他的第一印象是惜时如金。

　　这老先生的办公室很简陋，但写字桌极其硕大，他经常同时对四拨人开四个关于不同事业的会议。与王征同时去准备借钱的还有另外三拨人，都是原先身家七八十亿甚至上百亿的香港大户，当时老先生身后还有一个人，在给他理发，真是一点时间都不浪费。王征跟他谈借钱做一个亿的生意，后来老先生进屋10分钟后出来，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伸出手把手表对王征亮着：“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十几个亿的生意只用了我10分钟。你这一个亿，耽误了我多少时间？”

　　面对老先生难看的脸色，那些大户们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在香港坊间传说，当这位老先生从你正面走过来的时候，你最好走开，他跟你擦肩而过的时候，会把你身上的钱和财气都圈走。王征曾向这位老先生求证过，老先生笑着反问：“你觉得我这样做对不对？”王征连忙说：“对！对！因为你赚到钱了才能为穷人、为社会做好事。”老先生频频点头，因为他捐助的公益事业有口皆碑。但在生意上他是丝毫不肯退让的，经营手段已然到了成精的地步。当时王征在杭州有一个小区价值两个亿，本想抵押借一个亿没问题，结果被老先生拦腰一刀，再打折，只值5000万。王征被激起好胜之心，跟老先生较上劲。

　　“这时候，借钱本身已不重要了，变成了一种搏斗。他提出什么条件，我就千方百计把他顶回去。”在以后3个月里，王征从北京到香港往往返返飞了十几次。谈判激烈得使王征的合伙人宁愿在楼下的喷水池边等王征，也不愿去面对这位富豪。

　　经过反反复复，王征连老先生的脾性都摸熟了。比如请老先生吃饭，都先要了解他下一站要去什么地方，然后选离办公室近，又在同一方向的饭馆，才能不浪费他的时间，让他高兴的赴宴。

　　最后，虽然那些“臣子”都极力反对，不答应借给王征超过5000万元的款项，老先生还是大笔一挥：借8000万元。并且对手下人说：“你看他年纪轻轻血气方刚，前途无量，我看他绝不会像50多岁的人，生意全部失败，会拿上这笔钱跑到台湾躲起来。”

　　“为了他这句话，我现在也得每天拼命啊！”(笑)王征对得到老先生的青睐还是有点沾沾自喜。

　　后来王征做到了提前还款，这位富豪的话得到了验证。而那些同时去借钱而没有韧性的大户们绝大多数都没有借到钱，而在金融风暴中，有许多人借到钱就意味着活路。

　　手腕强硬的“娃娃脸”

　　王征这张面白无须的娃娃脸，曾经给他带来误会，也为他的职业生涯做了很好的掩护。

　　当年一家中港合资企业在成立后，由于那张娃娃脸，王征最后被安排到杭州的分公司任职，而上海、北京这样的大公司则交由长期看起来更为成熟的另外两位候选人充任。

　　后果却大相径庭，那两位到今天干脆落个没工作，王征那头却蒸蒸日上。闹得现已是上海市要人的当年亲历者一见王征就一再说后悔。

　　对管理王征的手段很简单，对高层强势，对底层亲和，“好事坏事都是位置较高的人影响大，面对普通员工你冲他发火，等于拿最没有抵抗能力的人去抵抗。”他在做合资公司总经理时，就练过这招。当时王征不仅要面对中方员工，还要面对港方代表，更要面对政府官员。这些人又很懂业务，要王征全面管理实在步履维艰。也许是欺负王征一脸娃娃相，港方经理整天告状，没完没了。没想到他碰上的却是个不好捏的柿子。王征先把他女朋友先开掉，接着又停掉他的长途电话。最后干脆摊牌：“我这个总经理，就是把乌纱帽拿在手里做的，就算明天我不做了，今天我也敢把你敲掉。”并把人权、财权全部收回手中。

　　最后这家700多人公司的业绩为王征的管理手腕做了很好的注脚。

　　如今毕竟已不再像五六年前常在心中默念“我们失去的只是锁链，而得到的将是整个世界”的时候，需要团队的支持，所以他正在收敛他的锋芒。

　　嗅到潜在的危机

　　之所以说以前“瞎碰瞎撞”，在王征看来是因为90年代初，赚钱的机会很多，十几万块钱就敢玩房地产，而现在随着市场的变化，游戏规则也正在建立起来，所以到了必须拼本事的时候了。

　　比如荣丰的卖点之一：北京第一个立体园林，51%的绿化率，王征说：“我们之所以成为北京第一，并不是在这之前别的开发商没有想到，而是计算了成本之后纷纷放弃了，只有我们真的付诸实施。”

　　还有每栋楼免费24小时运动空间，王征说：“到底损失了多少面积，都不想说了。”

　　这些“拼本事”让王征觉得很累，但也成了今天荣丰2008在众多楼盘中胜出的砝码。

　　但从一期的运动主题，到二期的非常男女，王征已嗅到潜在的危机。

　　首先是北京房地产市场供大于求的趋势正在形成，一年之内几百个项目同时开盘在国内国外都是闻所未闻的。“这只乐了媒体，既可炒新闻，又可大吃开发商，”王征狡黠地笑了笑。其次是宏观面的不支持，比如银行减少对房地产企业的贷款，从银根上挤压房地产的泡沫。尽管荣丰号称是目前为数不多没有跟银行还款逾期记录的房地产企业之一，但不可能逆大势而行。

　　所以对于第三期的定位，王征又有新的“阴谋”，目前还对外保密。能否推陈出新，把楼盘抢先推出去，将是王征在北京房地产市场这套大餐中最终全身而退的悬念之一。

　　与此同时，通过融资的方式，搭建集团的平台，用王征的话说是“找到组织”，开始向金融、科技、旅游渗透。在经历了长期的一条腿走路，即只依靠单一的企业发展之后，面对潜在的危机，王征不得不改变他一贯对“单一”的偏执了。但问到入股什么企业，王征却以商业秘密为由，闪烁其词。这是他留给外界的又一悬念。

　　按照以往的经历，王征的下一步似乎不应该有悬念，但市场的变化有逻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