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20年前那个春天，今年86岁的张国忠依旧记得很清晰。那个时候他是重庆工商联主持工作的常务副主委。

解放碑 重庆摄影家彭世良1992年摄

　　“事实上，春天的气息在1991年已经露出端倪。”张国忠说，在邓小平发表南巡讲话前一年的7月，中共中央下发了《关于批转中央统战部< 关于工商联若干问题的请示>的通知》(即15号文件)，明确规定了新时期工商联的性质、地位、任务、基本职能和发展方向，提出了调整工商联组织结构 和主要职能的原则和政策。这个文件给张国忠在内的很大一部分人吃下定心丸。

　　92南巡讲话发表后，在公开舆论中，意识形态争论日渐平息，张国忠在会上对时任市委书记建言“放心、放手、放胆”发展非公经济，得到高度认同。时隔20年，张依旧认为，南巡讲话至今具有现实性意义，讲话的针对性依然很强。

　　　重庆晨报：20年前您正在任重庆工商联副主委，能讲讲您当时身边的大环境是个什么情况吗？

　　张国忠：1992年邓小平南巡，正是改革开放后遇到了强大的意识形态阻力。当时的人们对以经济改革为主的发展现象有着姓“资”或者姓“社”的争论。这种争论让人们想到改革开放之前，那个时候连农村的自留地和自由市场都被认为是资本主义。

　　实际上正是改革，让农村的土地激发出活力，人们拥有了更多的农产品，于是有了进行交换的需求，这样自由市场形成后，一部分人看到了其中的商机， 然后弃农经商，逐步让中国进入了更新的经济领域。对于一些新的现象，不少人仍以意识形态的标准去衡量，这种僵化思潮已经成为阻碍经济持续发展的障碍。

　　邓小平的南巡讲话就是让大家不争论，允许看，允许试嘛。提到了资本主义国家的好的东西，比如股票市场啊、现代化管理等等都可以为我所用。在思想上给大家解除了障碍。这个“不争论”给改革赢得了时间，也给发展市场经济、推动非公经济发展赢得了时间。

　　重庆晨报：这20年来的改革，您怎么评价？

　　张国忠：20年前的改革，是碰到了意识形态的束缚。如今的改革，则是碰到了利益集团的阻碍。

　　邓小平的改革开放核心是让一部分人先富裕起来，先富带动后富，最后实现共同富裕。如今先富裕起来的人数逐步多了起来，要最后实现共同富裕，还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南巡讲话前

　　私营企业受争议

　　重庆晨报：南巡讲话之前的社会气候如何？我接触过的一些在当年创业的企业家，都感慨万分。

　　张国忠：我从工商联这个角度来谈谈这个问题。事实上从1979年到1991年这12年时间里，工商联的工作是举步维艰，受意识形态影响很大的。 读过那段历史的都知道，当时最初的意见是不发展个私经济，后来因为社会就业压力过大，这才开始放松政策，允许个体私营经济发展。当时从事个体工商户的多数 是待业青年和一些其他人员，群体组成素质不太好，也受到社会歧视。

　　后来这些个体户做大之后，因为当时政策还不允许私营企业出现，就必须得找一些单位进行挂靠。这些挂靠单位有的是街道，有的是校办工厂。不过当时 这些挂靠单位很强势，尽管资产和资金都是个体户自己的，但还可以不任命你作为企业负责人，你要动自己的钱来做事，还要打报告，有的甚至被指为贪污。当时甚 至有人因此获罪，差点被判无期徒刑。1987年2月中共中央5号文件提出“允许存在，加强管理，兴利除弊，逐步引导”发展个体私营经济的方针，私营企业才 得到发展。

　　重庆晨报：南巡之前，您有没有特别的感受，比如政策风向上的？

　　张国忠：在邓小平发表南巡讲话前一年的7月，中共中央下发了《关于批转中央统战部<关于工商联若干问题的请示>的通知》，就是中央 15号文件，明确规定了新时期工商联的性质、地位、任务、基本职能和发展方向，提出了调整工商联组织结构和主要职能的原则和政策。

　　15号文件的精神在后来看，就是符合邓小平南巡讲话精神的了。

　　南巡讲话后

　　非公经济大发展

　　重庆晨报：南巡讲话对工商联的影响是什么？

　　张国忠：事实上在南巡讲话和15号文件之前，工商联的工作压力挺大。当时有声音说，你们这是在为资本家说话。在当时思潮偏左的情况下，幸好市领 导比较开明，大的环境还比较好，我们也还比较敢说话。但实际上，在15号文件之前，工商联都是老会员，都是1951年筹建时期的老人，没有发展过一个新会 员，工商联的老人正在老去，工商联面临一代而亡的危险。有一段时间还去发展国有企业为会员，但效果很不好。

　　当时工商联发展的新会员就有人认为自己是“二等公民”，没办法， 社会上的眼光就是如此。不仅社会地位低，政治上也受歧视，经营上限制多，支持少，举步维艰。

　　15号文件提升了工商联的地位，使得其不同于一般的群团组织。在此之后，我们就着力宣传15号文件，开始发展新会员，推动非公有制经济发展，提高非公经济人士素质。

　　重庆晨报：1992年您的工作内容主要是什么？

　　张国忠：当时我们集中调查了解非公经济从业者的困难与现状，将他们带有共性和普遍性的问题集中起来，向上级反映。当时我记得参加当年一次市委组 织的双月座谈会，我就在会上提出要给非公经济创造良好的政治、经济和社会环境，要从税收和贷款等方面解决他们的实际问题。我当时提出的是解放思想，转变观 念，“放心、放手、放胆”发展非公经济，得到了当时市委领导的首肯。

　　重庆晨报：92南巡讲话后，您感受到的最大改变是什么？

　　张国忠：主要是左的思想得到了逐步解决，以前地方发展非公经济，完全是看地方官员是否开明，而再往后，这些发展都有了政策支持。其次是非公经济 的从业人员结构得到了极大改变，著名的“工农兵学商，一起来经商”，就是说的当时的盛况。一大批素质高的人才进入到非公领域。发展了生产，繁荣了经济，扩 大了就业。

　　重庆的92派

　　下海的多是草根

　　重庆晨报：当年有许多从体制内下海的基层官员，他们把自己称为92派。重庆这样的例子多吗？

　　张国忠：重庆下海者还是以草根为主，应该说他们都是靠自己的胆识在创业。

　　重庆晨报：您认为南巡讲话的现实意义何在？

　　张国忠：我记得有人说过，成功30%来自于自己的打拼，70%都是靠党的政策。我想补充一句，这说明这些成功的人会用政策。现在的问题是，如何 来引导这一批先富起来的人，让他们为共同富裕的目标共同努力。这就要看到南巡讲话确实具有现实意义，邓小平关于改革开放的论断仍然有很强的针对性。

　　重庆晨报记者 李璐

　　讲述人>

　　张国忠：原重庆市政协副主席。重庆晨报记者 黄宇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