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流转

　　《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下称《决定》)提出，保障农民集体经济组织成员权利，积极发展农民股份合作，赋予农民对集体资产股份占有、收益、有偿退出及抵押、担保、继承权。保障农户宅基地用益物权，改革完善农村宅基地制度，选择若干试点，慎重稳妥推进农民住房财产权抵押、担保、转让，探索农民增加财产性收入渠道。建立农村产权流转交易市场，推动农村产权流转交易公开、公正、规范运行。

　　随着农村土地流转话题正成为市场的热点问题，以“沙县小吃”闻名全国的福建省沙县，也成为关注的焦点。沙县全县有6万青壮年劳动力在各地从事小吃行业，全县大量的“留守土地”一度闲置。2007年，县政府开始推广“土地流转”。2011年，开始通过信托方式流转土地的承包经营权。今年9月，福建省委、省政府发文在全省范围内推广沙县模式。南都记者深入沙县实地调查，沙县的土地流转模式对福建或全国会否是一个可行的样本？而沙县当地的政府官员，也正期待更多的具体政策指引。

　　沙县13万亩可耕地参与流转

　　在沙县虬江街道柱源村，村民蔡荣添通过土地流转的方式租下了120亩农田，改造成了大棚花田，种植香水百合。柱源村通过土地流转的方式，建起了一家现代农业示范园，蔡荣添的花田正在园内。

　　沙县位于福建省西北部，隶属于三明市，全县人口约26万，以“沙县小吃”在全国知名，全县9万青壮年劳动力中约有6万在全国各地从事小吃业。正是因此，全县不少乡村一直以来都欠缺青壮年劳动力，不少农田处在闲置状态。早在1990年代初，就有沙县农民尝试将自家责任田转租给他人。

　　“一开始都是和农民直接签协议。”蔡荣添介绍，福建多山，一般一户人家最多仅有几亩责任田，蔡荣添要凑出十余亩责任田，就需要跟多户村民谈妥协议，过程十分繁琐。直到2007年，沙县开始推广土地流转。蔡荣添通过柱源村委进行土地流转，建起了自己的花卉公司刚开始，土地流转是由村两委作为中介，帮助村民寻找承租业主。2007年前后，现任沙县农业局局长的邓声豪先后担任沙县富口镇镇长、党委书记等职。当时，他亲历了土地流转中的一些问题。由于种植业受自然灾害影响极大，当年，有承租人遭遇虫害，投资打了水漂，没钱付租金，便选择了“跑路”。“找不到承租人，农民就只好找政府了。”邓声豪介绍，这种情况最终只能由政府埋单。此外，也发生过部分村民单方面毁约的现象，给承租人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2011年，沙县由县政府出资150万元，分别成立了源丰、金茂两家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信托公司，其中源丰公司挂靠沙县农业局，由农业局局长兼任负责人，负责全县除夏茂镇外的各乡镇农村土地流转，并在各乡镇建立分公司；而金茂公司则专门负责沙县耕地最多的夏茂镇的土地流转事宜。

　　信托公司成立之后，农民与信托公司签订协议后，将耕地委托给信托公司，再由信托公司寻找承租者，承租的对象没有限制，但是会进行一些审核。蔡荣添便是通过这种方式，将种植花卉的土地面积扩大到了130多亩。蔡荣添目前仅需与信托公司签订土地流转协议，并提前支付当年租金即可。“农民也不用担心收不到租金了。”邓声豪说。

　　目前，沙县的可耕地共有约19万亩，其中已有约13万亩耕地参与流转。

　　主要集中在耕地的经营权领域

　　蔡荣添的花卉大棚里，已经安装了自动灌溉系统和自动监控系统。如果客户想了解蔡荣添的花卉并下单订购，只需通过登录他的公司网站即可实时查看监控直播，了解香水百合的生长情况，并在线下单。这项技术是在县政府支持下的农业物联网项目。邓声豪介绍，在土地流转的过程中，由于信托公司挂靠在农业局，因此，县农业局往往有针对性地扶持一批带动性较强的农业企业，并为他们争取一些项目。拿到项目扶持资金后，企业则还需要分批返还部分资金。

　　更令蔡荣添心动的还是贴息贷款政策。“贷款了约400万，正常情况下利息要接近30万一年，但我享受了大约24万的贴息。”蔡荣添算了这样一笔账。农业企业贷款困难的情况一直存在，而在沙县，县财政每年拿出至少200万元用于贴息，对于一些涉农贷款的基准利率进行补贴。

　　事实上，对于沙县政府方面而言，目前正在鼓励农民以“加盟”的方式与农业企业合作，推广“公司+农户”的运作模式。蔡荣添的花卉公司目前也拥有近40人的加盟商，大多是本地农民。这些合作者除了种植花卉之外，还种植了中草药、蔬菜等，由蔡荣添统一提供种子，并统一回购。

　　而对于农民老张来说，土地流转之后，他不再经营自己家的责任田，但年过6旬的他，也不再愿意背井离乡，外出经营小吃。于是，老张夫妻又进入蔡荣添的花卉公司打工，成为花农。老张一家原有3亩多责任田，流转后每年能获得价值近2000斤干谷的租金。“租金约3000多元一年，另外我们夫妻俩一个月的工资还有3000多元。”老张算了这样一笔账。在他看来，能够获得一份工作，比以前单独出租责任田，收益显然高了很多。

　　沙县县政府相关负责人介绍，在当前，沙县的土地流转主要集中在耕地的经营权领域，暂不涉及农村其它性质的土地，也不对土地的产权等进行流转。在此前提下，沙县仍在探索采用多种方式在土地流转中实现农民的增收。

　　探索“家庭农场”与“土地入股”

　　在沙县，仍然有一些农民留在本地务农，他们中的部分人也通过土地流转获得耕地，经营起了自己的“家庭农场”。位于沙县富口村延溪村的村民魏祖鼎家里就挂着“祖鼎家庭农场”的牌子，种粮数十年的魏祖鼎，去年起跟亲家合作建立了家庭农场，流转了150亩农田，用于香芋和白菜的种植，去年的利润约有40万元。

　　这正是沙县今年探索的推广新型经营主体。在沙县西霞村，一家盛农土地股份合作社的墙面上，挂着全村2190亩耕地的平面图。平面图显示，不仅村里较为肥沃的洋面田能够流转出去种植烟草等经济作物，较为贫瘠的山陇田也流转了成为了养羊、养鸡等的养殖用地。西霞村正是农民以土地“入股”的试点村，该合作社负责人林开明介绍，目前整村的土地都入股到盛农合作社中，以整村为单位统一流转。

　　邓声豪则表示，目前，这样的流转模式仍在探索中。农民“入股”是否可行，还需要考虑农民的意愿和承租者的意愿。

　　今年9月，福建省政府发出文件，要求在全省范围内推广沙县的土地流转模式。据参与推广的农业系统官员介绍，福建省各地的人口、耕地等情况都有较大差异，因此在具体推广上还要结合当地的实际情况。与沙县相反，一些地区人多地少，土地流转就更适合以家庭农场等方式进行。对于农民以土地入股等方式组建合作社，相关官员则表示，目前仅有西霞村等少量试点村可以推行，仍然涉及到农民的抗风险能力，以及承租业主的意愿等问题。

　　南都记者注意到，今年9月，福建省委、省政府发出的《关于加快推进现代农业发展的若干意见》文件中，主要针对的仍然是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的流转。在文件中，同时提到了支持农户依法采取转包、出租、互换、转让、股份合作等形式流转土地，并称要强化金融服务支持。这两点也正是沙县县政府相关官员所关注的。沙县县政府副县长乐荣光称，希望能进一步加强农业金融体系，特别是农业保险的覆盖范围，加强农民抵御风险的能力。经过数年的土地流转实践，沙县希望相关政策能够稳定地推行下去，同时，十八届三中全会刚过，他们也在期待更多具体的政策指引。

　　[声音]

　　党国英： 越市场化泡沫就越少

　　南都：如何认识《决定》中对于农村土地不少新的提法？

　　中国社科院农村发展研究所宏观室主任党国英：相对十七届三中全会说得更详细了，讲了农民这么多权利，其实最根本的一点，是农民要有土地财产的自由交易权。抵押、担保等都是市场交易的具体方式。交易具体可分两个层次，一是农村的集体财产可交易；第二，农民的财产也可以交易，具体分为耕地承包权、宅基地和农民分得的农村集体资产的股份。

　　南都：沙县土地信托流转模式中，政府成立信托公司，牵头承租者和农户，样本是否具有普及性？

　　党国英：信托其实提供了一个担保，使农民的收益更加稳定。而政府成立的信托公司，其实相当于担保公司，但这样就是政府兜底，政府的资金投入较大。我认为，政府应该积极发育市场，要支持农民自己发展，要鼓励农民自由交易，发展现代农业要按市场经济来。

　　产权是多样的，农地承包经营权的交易其实就是产权的交易。目前主要是租。本届会议讲得更明确，以后还能卖。只是未来买卖的市场要规范，越市场化泡沫就越少，政府只需做好预案适当规范就行。

　　采写：南都记者 辛灵

　　南都记者 张俊杰 发自福建沙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