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解读：保GDP还是保能耗指标？地方政府如何答好这道题

　　原标题：智库动态丨保GDP还是保能耗指标？地方政府如何答好这道题

　　碳中和背景下电网企业怎样转型发展？具体到每个省如何开展？2020年12月底浙江部分地区拉闸限电，引起大家极大关注，好像浙江缺电挺严重。

　　实际上，浙江缺的不是电，而是能耗指标。所以是保GDP指标还是保能耗指标？如何减碳减排？这些已经是摆在地方政府面前的现实难题。

　　我们先来看看国际的碳减排路径。美国在2007年左右实现碳达峰，碳排总量跟能源消耗总量同步达峰。因为美国通过了一个法案《清洁能源与安全法案》，该法案通过设定碳排放上限，对美国的发电厂、炼油厂、化学公司等能源密集型企业进行碳排放限量管理，同时，因为页岩气的大量开发，替代了煤炭和石油。可以看到，即便能源消耗总量回升，美国碳排放总量还在持续下降。

　　1990—2019美国碳排量与能源消费情况

　　第二是欧盟。欧盟1990年已经实现碳达峰，但是我认为他们在2005年左右才真正达峰，中间有一个长时间的平台缓冲期，碳排和能源消耗总量也是同步达峰的。

　　欧美的碳排基本是随着经济发展、产业结构改变和能源转型自然达峰的，而我们是自己事先设定了一个计划，争取到2030年前碳达峰，但此时我们能源消耗总量还在持续增长，因为我们还在快速发展期，预计能源消耗总量的达峰比碳达峰要滞后五年左右。美欧有60年的时间从达峰到中和，但中国承诺的碳中和时间与达峰时间的距离是30年（2030-2060），意味着达峰之后平台期缓冲时间很短，就要稳中有降，以致快速下降，这是我们的最大挑战。

　　浙江未来的碳中和路径该如何选择？

　　按照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中国二氧化碳排放力争2030年前达到峰值，努力争取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的目标，我们设定了三个情景。分别是：自然情景，即延续现有的能源政策和节能减排举措继续发展；基准情景，即2060年实现碳中和；加速情景，就是2055年实现碳中和。

　　为什么设计加速情景？浙江是沿海省份，能源结构比较好，应该提前实现碳达峰、碳中和，我们设计了2055年实现碳中和的情景。我们对这样的情景做了边界的设定，将浙江GDP增速情况（2025年8.5万亿元左右，2035年13万亿元左右）考虑在内。根据浙江产业结构情况，包括工业能源强度持续下降，我们推算出了结果。在加速情景下，2030年能源消耗总量能够达峰，碳达峰估计在2027年左右，到了后续要碳中和，仍要采取很多措施，比如碳封存等。

　　碳达峰、碳中和的情况下，浙江电源布局怎么办？浙江要优化电源结构。我认为，浙江的电源结构布局未来是四足鼎力：西电东送，来自西部的水电和风、光、煤打捆；东电西送（浙江沿海核电加海上风电）；本地传统电源；分布式新能源，这是未来的布局。预计未来十年，水电、核电、新能源等清洁能源电力装机占比将提升20%以上，发电量占比提升14%。

　　在这样的情况下，能源电力会面临什么问题？我个人理解，能源发展面临四个变与不变。

　　四个“不变”是什么？第一，清洁低碳的追求不会变，第二，安全可靠的根本不变，第三，经济最优的约束不变，第四，能量守恒的规律不变。

　　四个“变”是什么？首先是从能源供给来说，以前我们都是集中式可控的，未来则是分布式为主，在这种情况下可控很难，我们尽量做到可测可调。第二是能源消费角度来讲，从粗放增长到量效双控。能源供给以前靠家底吃饭，未来是靠天吃饭。过去靠储存的煤、油、气，靠家底吃饭，未来靠天吃饭，就是我们有一个巨大的太阳，以前是眼睛向下，挖的越深越好，未来眼睛向上，看天上有什么。能源消费我们的能效很低，跟国外先进国家比我们万元GDP能耗还差一倍，起码一倍以上的距离。从单一能源供应走向多能互补、多能耦合。多能互补和多能耦合是什么关系？我们以前是单一的能源供应，你跑到食堂只能吃饭不能吃面，多能互补是可以吃饭也可以吃面。多能耦合是二两饭二两面，根据环境、身体条件调节好。

　　第三个是能源体制，要从按需定供转向供需互动。以前在资源匮乏的年代，我们是按供定需的，按供应能力来满足你部分需求。后来，不断发展为按需定供，群众多大需求国家尽力组织多大供应量，这样投资的效率会相对比较低下，当转为高质量发展阶段，需要转变为供需互动。

　　第四个是能源技术，从辅助支撑的角色转变为变革引领的角色。

　　我们经常讲能源的三角矛盾，既要推动低碳发展，又要保障能源安全，还要降低用能成本，这个很难

　　。我们做了个分解，在供给侧、电网侧、消费侧都存在既要又要还要：供给侧清洁低碳、持续保供、价格约束这三个目标很难同时达到；消费侧省心电、省钱电、绿色电这三个用户的根本需求很难同时满足；电网侧安全可靠、优质高效、投资约束三个要求很难同时实现。对电网来说，

　　第一个，供给侧清洁低碳越来越多的时候，隐含非常大的隐性成本，大家说光伏或者风电可以平价上网了，那平价上网其实并不准确。

　　我跟人家开一个玩笑，我们同样去吃一碗面，煤电除了一碗面条还配一些牛肉和小菜，光伏风电也是一碗面，可能只是一碗面连汤都没有，可能连碗都要自己带。煤电调峰调频都提供了，上网电价都含在里面了。光伏风电都不承担这些服务，还要求电网全额消纳，那么所有的调峰调频的成本是谁来承担的？是其他能源在承担，这个隐形成本很大，电网也背不起，缺少一个分摊机制。

　　第二个，电网侧的安全压力很大。

　　一是交直流混联大电网的安全稳定问题随着规模的增大变得复杂；二是负荷峰谷差不断增大，调峰越来越难。

　　第三个面对消费者省钱省心的要求，电网的经营压力巨大，既要降电价又要稳投资还要保利润。

　　这三个也很难同时满足，所以对电网来说压力非常巨大。在这种情况下，国网公司提出来要向能源互联网演进，就是为了解决目前存在的一些问题。

　　未来的电网逐步向能源互联网演进

　　大家很清楚，通信从1G到5G，但是电网没有类似这样的词，电网的代际特征不明显、讲不清楚，都说新一代、下一代等等，没有讲清楚，我想找一个词，那就是high。“H”我们从高压时代走向了超高压时代，再走向特高压时代，到3H时代；再走下去就是4H时代，就是现在讲的高比例的新能源，高比例的电力电子时代。

　　那么未来呢？通信升级换代快，已经进入5G时代，电网还在4H时代，未来也必然进入5H时代，就是高比例碎片化能源时代。未来既要把高比例碎片化能源利用起来，也能够把能源高比例地碎片化利用。所以我们提出，未来的电网是多元融合高弹性电网，逐步向能源互联网演进。

　　我们的高弹性包含的范围意义更广一些，除了物理学上的还有经济学、社会学上的。能源互联网形态下，多元融合高弹性电网是能源互联网的核心载体，是海量资源被唤醒、源网荷储全交互、安全效率双提升的电网，具有高承载、高互动、高自愈、高效能四大核心能力。

　　具体可以从道、法、术三个维度阐述。

　　我们确立了三大理念作为引领，这就是所谓的“道”。唤醒的资源是最优质的资源。在发展规划上由按需定供向供需互动转变。2019年浙江95%以上尖峰负荷持续时间48小时，97%以上尖峰负荷持续时间20小时。按需定供就是为全年2‰时段尖峰负荷而配置资源，投资极不经济。而供需互动，通过唤醒用户侧沉睡资源，提升资源的配置效率。节省的投资是最高效的投资。调度运行上，由“高冗余促安全”向“低冗余保安全”转变。以前电网都是高冗余配置，特别是599号文出来以后，我们考虑N-1，甚至考虑N-1情况下的N-1。节约的能源是最清洁的能源。用能成本上，由“降价”向“降量”转变。国际能源署也说了，节约的能源是第一能源。

　　这几年，

　　三轮降电价，确实降低了企业用能成本，但也有一些后遗症。

　　譬如用能成本是能源消耗量乘以单价，企业用能成本高的时候，本来应该想办法降低能源消耗总量，大力推进节能改造。单一地通过降电价来降低用能成本，减少了企业节能改造的驱动力，降低了用户提高能效的积极性。第二影响电力行业新商业模式的形成，压缩了新能源发展空间。譬如冷热电三联供，电价没降之前，很多地方就靠政府补贴，降电价后更没盈利空间了，影响了很多业态。希望未来由降价向降量转变，提高能效，通过节能措施来实现。

　　“法”即规则，我们设计了三个指标，分别是弹性指数、效能指数、互联指数。弹性指数，定义为在高比例外来电和大规模新能源挤压下，电网静态承载和动态恢复的响应能力，我们做了一个推算。效能指数，定义为电网综合利用率指数、获得电力指数和全社会综合能耗下降指数的总和。互联指数，定义为互联供给侧清洁能源主体、互联需求侧电能消费终端和能源充分优化配置的总和。

　　“术”即做法，我们提出了“四梁八柱”的做法。四梁即源、网、荷、储，八柱分别包括：网架柱、融合柱、安全柱、效率柱、资源柱、互动柱、市场柱、数智柱，用来支撑源网荷储实现高弹性业务功能。引导源荷储向清洁低碳高效演进的，确保电网低冗余和高承载状态下安全运行，实现资源集群、聚合、协同，提升协调控制能力，同时能够疏导资源建设运营成本。

　　我们期望通过创新驱动催生发展新动能，通过示范引领应用落地见实效，通过共建共享构筑能源生态圈。

　　（文章根据作者在1月10日第二届中国能源行业前沿论坛上的演讲整理而成，经作者审订。该论坛主题为“中国能源转型战略”，由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济与管理学院、上海交通大学行业研究院主办。）

海量资讯、精准解读，尽在新浪财经APP

责任编辑：张亚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