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09日 10:17 一财网 

  专访IMF副总裁朱民:TPP对贸易新领域的开发将对全球产生冲击

  在2015年世界银行[微博]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微博]秘鲁年会期间,IMF[微博]副总裁朱民就新兴经济体面临的挑战、TPP谈判的突破进展及中国人民币汇率改革等热点议题接受了第一财经记者的专访。

  一财网 葛唯尔

  记者:这次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世界经济展望》报告中用了很大篇幅来讨论大宗商品价格下跌及其对全球经济的影响,您认为新兴经济体国家应该从中吸取到怎样的经验教训?

  朱民:大宗商品的一个特点是周期长且周期性特别明显。其次是周期的波动性,其周期波幅远远大于GDP波幅。也就是说,在大宗商品价格上升时,其投资和整体商品价格上升都会非常大;而在价格下跌时,整体下跌幅度也会很大。所以,其对经济可持续和稳定增长的干扰性非常大,这是大宗商品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其实这个特点非常普遍,大家都知道。所以,针对这个特点很重要的是在大宗商品价格上升的时候考虑到未来变化,要注意稳健投资,同时把收入存起来。举个例子来说,比如智利在过去的十年里因为大宗商品价格的上升,虽然其出口量维持不变,仅单纯价格上升为其带来十年的收益占GDP的146%——那么大的收入是天上掉下来的。那剩下的问题就是能不能把这些收入用好——是继续加大投资、扩大周期的弹幅,还是把这个钱存起来在价格下探的时候用,这就变得非常不一样。所以对新兴经济国家来说,从中获得最重要的教训就是大宗商品的周期是一直存在的,而且其周期的波幅一直很大。因此,在价格上升周期时需要注意投资稳健和贷款稳健,把收入存起来,以备价格下降的时候用并建立政策空间。这是一个特别重要的教训。

  记者:IMF的报告中提到新兴经济体国家面临的多重风险,同时预期新兴市场经济增长将连续第五年出现下滑。曾有一些经济周期研究指出,世界经济大约每7年可能会面临区域性或全球性的金融危机。您认为目前是否存在发生区域性金融危机的可能?

  朱民:到现在为止新兴经济体国家确实面临很大的压力,比如大宗商品价格下跌,美联储利率上升的前景,整体金融的宽松环境在走紧,和资本开始流出,压力确实很大。但是总体来说,我们并不认为新兴经济现在处于危机的状态中。从宏观上来说,新兴经济国家的宏观架构和财政空间好了很多,通货膨胀相对较低,货币政策框架比十年、十五年前健全许多,外汇储备大大增加,汇率的自由灵活性也大大增强。新兴经济国家整体的宏观抵御能力加强了很多,这是好的方面。

  但是,新兴经济体面临一个很大的挑战是公司债务增长过快。新兴经济体的公司债务从10年前的4万亿美元增长到现在的18万亿美元,其增长远远超过GDP增速。现在的担忧是当经济增长下降时,公司的利润边际开始下跌。因为美元走强,公司的负债,特别是外汇负债就会提高。在负债压力上升、收益放缓的情况下,公司资产负债表的结构会是一个问题。所以,我们现在特别注意强调不仅得看宏观的,也得看微观的。从微观层面上来说,一些公司很可能会有资不抵债的现象出现。所以这个时候就要有应急的方案和措施来处理这些问题,使其不要蔓延到宏观层面。回想1998年,韩国的金融危机基本上就是公司债务危机。但在当时情况下,这一公司债务危机蔓延到了宏观层面。所以,若能妥善处理好新兴经济体面临的公司债务危机,避免其蔓延成宏观危机,我并不认为现在处于新兴经济的危机阶段。

  记者:您刚才也提到一个不确定性就是美联储加息。您认为全球经济是否已经为美联储的加息做好了准备?

  朱民:美联储加息要分两方面来看:从美国内部来看,加息是由数据和实际经济情况决定的。目前,美国通货膨胀率依然很低,特别是核心通货膨胀预期非常低。与此同时,就业增长速度并不强劲。今年,美国整体经济增长在2.5%-2.6%左右,也不是很强劲。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基金组织并不认为美联储有特别急迫的加息需求。

  从全球来看,整体金融风险在积聚,金融的动荡在加大,美联储加息势必会产生全球的波动,导致资产价格的重新定价和资本流动的变化。两个因素加总,我们建议美联储把加息往后延,或者顺势延到明年。

  记者:在4月份的会议上,当时的一个热点是亚投行。在这次年会召开前,泛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Trans-Pacific Partnership,简称TPP)的谈判取得了突破性进展。您如何评价这一贸易谈判对泛太平洋地区经济前景的推动?

  朱民:TPP覆盖全球40%的GDP,是一个很大的贸易区。TPP最主要的一点其实是走出了通常的关税谈判。它其实是个非关税的协议,主要是走向了投资保护、知识产权、服务贸易和技术贸易。从这个意义上来说,TPP对贸易新领域的开发和对全球的冲击影响都是很大的,今后全球贸易相当大的关注点都会朝这个方向走。过去三十年来,贸易增长一直维持在GDP增速的两倍以上,贸易是拉动全球经济增长一个很重要的火车头。但在危机过后的七年里,商品贸易的增速低于GDP增长。这也是第一次,贸易不再成为拉动经济增长的火车头。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贸易已经开始转向服务业、技术和其他的方面。TPP就是朝着这个方向往前在尝试。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其对全球未来的贸易发展影响是很大的。

  记者:那么,中国应该以一个怎样的姿态来应对或是迎接TPP的到来?

  朱民:中国可以从中看到未来整体的贸易方向,并在贸易合作领域的谈判中朝这个方向前进。比如,中国现在和美国谈的双边投资保护协议,其实和TPP有所类似,也是中国未来贸易发展的一个新方向。现在,中国的对外投资和外资流入已经几乎对等。所以既要保护中国的对外投资,也要保护在中国的外国资本,这涉及到知识产权和科技等多个方面, 对中国非常重要。

  记者:在过去几个月,中国经历了人民币贬值和股市动荡,是否会影响金融改革进度?比如,资本账户开放的步子是否要迈得更小心谨慎?

  朱民:之前,中国汇率市场的波动本身就是改革的一部分,但这个过程被市场大大地误读了,并引起了对人民币贬值的预期和人民币汇率的波动。现在看来,波动已趋于稳定。基金组织认为未来中国金融改革还将继续。一个多月前在大连,李克强总理宣布中国对外国央行[微博]开放在岸人民币市场,这是中国金融继续改革开放的一个很重要的方面。未来,人民币汇率进一步向市场化方向发展也是一个必然的趋势,中国的金融改革也将继续往前走。当然,这个过程的管理需要非常谨慎,这也是过去无数的经验和案例告诉我们的。

  记者:近期人民币汇率贬值、股市动荡和经济走势放缓,对于人民币纳入特别提款权(Special Drawing Right,简称SDR)货币篮子会否产生影响?

  朱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认为中国8月份的汇率波动是出于改革的动机,是一个好的举动。但在过程中由于市场的预期不一致而产生了一些波动,现在波动趋于稳定。所以,这并不会影响和改变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对中国加入SDR的基本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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