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D-SCDMA标准自诞生以来,质疑声就不绝于耳,甚至在TD即将大规模商用的今天,有人还担心TD将被边缘化。创新往往伴随着外界的误读,这不足为怪,更何况大唐移动走了一条看似罔顾利润,极其激进而冒险的路径。那么,大唐移动是如何评价自己的行为呢?
在质疑中成长
—专访大唐移动总裁谢永斌
文·安明静 李杨
作为中国自主创新的重要成果之一,TD-SCDMA标准自提交以来,便一直质疑不断。最初是对TD技术先进性的质疑,随后是对商用试验网的性能质疑。而当TD即将走入大规模商用的今天,又面临着“TD将被边缘化”的质疑。
因TD而生的大唐移动,作为TD标准的拥有者及整个产业发展的重要推动者,如何面对这些质疑并在质疑中快速成长呢?
《中欧商业评论》(以下简称CBR):自2008年政府发放3G牌照以来,TD产业可谓历尽磨难迎来曙光,但最近又有一种观点认为,中移动目前推行的LTE融合策略将会使TD边缘化,使国内厂商多年积累的TD技术优势丧失殆尽,并据此将TD标准看成是一个“昂贵”的中国自主创新的失败案例。您如何评价?
谢永斌:外界对TD标准和TD产业的认识一直存在着很多误区,这个“边缘化”的看法就是其一。事实上,从技术发展和标准演进的路径来看,TD-SCDMA大致可分为两大阶段:第一阶段是基于CDMA技术的TD-SCDMA及TD-SCDMA增强型标准,第二阶段是长期演进版本,从TD-LTE到TD-SCDMA的4G版本。在3G时代,前期TD技术被重视的程度还不够,随着TD产业在我国的发展,国际上对TD也越来越关注。后3G的LTE阶段主要是满足高速数据的传输需求,需要占用很大的带宽,有限的FDD频带将有很大局限,全球设备供应商和运营商都高度重视具有见缝插针特质的TDD技术。目前全球运营商几乎都宣布在未来的商业应用中,不但要用FDD LTE,也要大力发展TD-LTE,要求设备供应商提供的产品既要支持FDD LTE又要支持TD-LTE的设备。所以在未来移动通信产业中,TD技术的应用前景会更宽广,而不是被“边缘化”。
在TD技术向LTE过渡的过程中,融合发展是TD产业发展的必由之路和必然规律。大唐移动和国内设备商积累的技术优势并不会丧失殆尽,相反会有更好的发展。大唐移动对TD-LTE及4G技术作了长期的技术投入和积累。早在2005年6月大唐移动便向全球性的标准化组织3GPP提交了针对TD-SCDMA后续演进的TD-LTE技术提案,5个月后提案被正式通过,奠定了TD-SCDMA后续演进技术国际标准的基础。大唐不但主导着TD-SCDMA及TD-LTE的标准和技术,而且拥有其核心知识产权。在技术研究与标准化推进的同时,大唐也启动了相应的系统设计和实现方面的工作,2007年底便已完成了满足LTE(FDD、TD-LTE)主要技术指标的解决方案。除了大唐,中兴和华为等企业也都在LTE(FDD、TD-LTE)的研发中积累了相当多的经验。我们相信在LTE及4G阶段,中国设备商会具有更强的国际竞争优势。
至于说TD标准是中国一个昂贵的失败案例,持该观点的人如果背后没有不良动机,那确实是不了解TD发展的实际情况。TD已开始大规模商用,其技术的功能和性能在一些方面还优于其他技术,我们相信在未来几年内,上亿用户会享受到TD精彩的业务应用。相比3G的其他两个国际标准,TD标准的研发应该是成本最小的。以大唐为例,截至2007年一期TD商用设备投入前,TD标准研究和技术开发的资金投入大约是40亿元。
CBR:国际通信领域中,标准的使用会采取支付专利费的方法,这也是WCDMA标准拥有者美国高通公司的盈利模式之一,大唐移动是否会采取相同的盈利模式?为什么会将TD的系统标准授权给普天和中兴?
谢永斌:收取标准使用费不是公司目前生存发展的主体商业盈利模式,我们主要的收入来源是移动设备的研发和生产销售活动。不采取专利收费模式,是因为我们要站在国家的高度和整个产业链来看这个问题。国家希望TD产业发展壮大,所以我们把TD前期技术开放给国内同行,让他们站在我们成果的基础上,大家共同把这个产业做大,使TD产业链更完善。我们长期坚持一个理念,就是共享和共赢。要使整个产业链健康、完善、更有竞争力,需要大家的力量,需要很多厂家介入进来一起推动,如果紧抱着这点技术不放,产业链很难发展壮大。如果产业链断裂了,大唐移动也没任何前途可言。
CBR:你们保持了在3G和4G标准研发的领先地位需要多大的投入?如果不能通过专利费来获得收入,这种投入是不是一项非常冒险的行为?
谢永斌:2002年公司成立时,我们的研发人员有500多人,其中从事标准研究的人有40多名。现在研发人员大约有2 000人,其中有200多人从事标准和前沿技术研究,标准和前沿技术研究投入占到公司研发总经费的15%~20%。对一个还没有完全盈利的企业而言,这样纯技术和标准研究的投入比例确实非常冒险。不过这也是我们企业的性质所决定的。大唐移动开始做TD标准是一种使命感驱动,从TD被写进国际标准,到进行大量的技术验证,再推广为大规模商用,这样十年艰辛的历程,如果没有使命感,是不可能做到的。
任何技术创新,其价值一定要在市场上体现,大唐移动的价值最终也要取决于市场。从公司成立开始我们便确定了市场化的转型方向,2007年我们加快了转型力度,为了快速响应市场需求,我们作了大量调整,增强了市场、售后服务、营销和生产的人员投入,将市场、客户服务人员在整个公司中的比例从20%提升到48%左右;大力度地调整了组织机构,使得管理更扁平化、运营效率更高、职责分工更明确、部门之间合作更顺畅。在中移动一期和二期的TD设备招标中,我们分别获得了38%和40%的市场份额,使公司的研发和销售逐步进入良性循环的“自造血”过程。
CBR:您刚才提到大唐移动的很多做法都是基于国家使命和产业利益,这是否会和公司利益存在矛盾和冲突,怎样让员工也理解这些做法?
谢永斌:在局部上或许会存在一些利益取舍,但长远看,公司利益和国家使命、产业利益还是一致的。纯技术的研究投入虽然不会给公司财务带来直接的好处,但对组织的创新能力提升会有很大帮助。
大唐移动自成立以来就面临着种种质疑和误解,开展工作比较艰难,但员工的责任感和使命感非常强烈,大家觉得我们所做的一切是有价值的,是为国家作贡献,是很光荣的一件事,因此能够在面临很多艰难险阻的情况下持之以恒。
中国是一个大国,产业创新是大国可持续发展的必由之路。TD是产业发展的典范,我们大唐人有责任、有义务对TD发展做出最大贡献。这种国家使命感和责任感正是大唐的核心价值观,为了弘扬和强化这种价值观,我们进行了长期和多样化的培训、教育引导和示范。
CBR:通常情况下人们认为只有管理层才需要领导力,您怎样理解“全员领导力”的概念?
谢永斌:事实上每个人都是自己的领导。不仅管理层需要领导力,普通员工也要了解怎样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才能更好更快地成长。大唐移动的年轻人较多,未来职业生涯还很长,我们希望借助这样的培训使员工明白个人成长和提升素养的重要性。这也是公司和员工双赢的一个过程。
我们研发的内容都是国际上非常前沿的领域,要从外部寻找人才比较困难,因此基本依靠内部培养。这对员工来说也是职业提升的大好机会。大唐历年来获得部级、国家级奖的人较多,很多技术骨干都可以承担国家有关科研项目,这种机会是他们去了跨国企业所没有的。我们让员工了解到,公司和员工是一种事业共同体和利益共同体的关系,公司给大家提供一个平台,让大家得到成长和发展,使每个人的领导力都得到提升。
我们也做了职业生涯规划、全员领导力等培训,目的就是让员工更好地认清外部环境,做好自身的成长和职业生涯发展规划。我们的领导力培训包括 “德才、能才、身材”三方面内容。“德才”类似计算机的操作系统,“德”不好,系统会崩溃。我们强调对待工作要积极主动,做人要诚信正直。“能才”相当于应用软件。现在社会竞争激烈,每个人都要有一技之长作为职业生涯发展的基础。我们希望员工在某一方面要专、精、职业化。“身材”类似硬件系统,高科技工作很辛苦,所以我们希望每个员工都找到适合自己的身体锻炼法,并长期坚持下去,管理好自己的“硬件”。
CBR:TD产业发展取得了阶段性成功,大唐移动也正在做市场化转型,进入了良性的“自造血循环”,您有哪些经验可以分享?
谢永彬:大唐移动和TD产业能够发展到今天离不开国家和运营商的支持,除此之外,我觉得要有“敢为天下先”的精神;第二,认准了的道路需要有坚定的意志;第三,大的创新要敢于冒一定的风险,这一点在开始时就要想清楚;此外就是快速学习的能力。现在技术的发展非常迅速,企业要长久发展,就必须具备快速学习的能力,将企业打造成学习型的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