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数月的融创绿城纷争尘埃落定，宋卫平方面将分三次归还融创此前投入的60多亿港元和利息。双方从惺惺相惜到心存芥蒂，再到相互反目，这出年内最重要的商业大戏之一终于落下帷幕。

　　新金融记者 刘君

　　老宋回归

　　从10月29日网上传出宋卫平有意重返绿城开始，融创与绿城，孙宏斌与宋卫平之间关于收购绿城股权的纷争便不断发酵。各种“泄露”的内部信、双方的隔空喊话、各有倾向的媒体和自媒体阵营对峙，这场被称为史上最大的房地产企业并购并且反悔的商业案例，充满着各种连续剧般的“狗血”剧情。

　　12月19日一早，绿城、融创先后发出公告，双方已于2014年12月18日签订终止绿城股权出让的协议。根据协议，首先宋卫平需在终止协议后五个历日内，退还5亿元人民币予融创附属公司；其次，在2014年12月31日中午12点正前，宋卫平原则上须向融创附属公司累计退还60%(且无论如何不得少于50%)的应付款项(融创收购绿城的净代价约60亿港元，再加相关利息)，在2015年2月12日中午12点正前，宋卫平须向融创附属公司退还余下应付款项。在利息方面，2014年12月31日前退还的款项，按年利率8%计息，2015年1月1日至2月12日中午12点正前退还的款项，按年利率10%计息，2015年2月12日中午12点正后还款按照 20%年利率计息。在完成相关付款条件之后，融创派驻绿城的管理团队会在30日内提出辞呈。

　　在商业道德和规则层面，陷入各种“道德审判”的宋卫平，终于还是回归了绿城。在此前接受各类采访时，宋卫平也并不讳言这一点。不过他给出的理由是，融创团队入主之后放弃了绿城对产品品质的坚守和对业主、合作方的承诺，这些是他不能忍受的，所以他选择回归。除了派驻绿城的总经理田强此前联手一众高管发表公开信抗拒免职令外，融创方面甚少公开发声。

　　暗藏玄机

　　5月22日晚间，融创发布关于收购绿城中国控股有限公司股份公告。公告显示，融创将以63亿港元，购买绿城约24.313%的股份。交易完成之后，融创持有的绿城中国股份与九龙仓完全一致。这个收购成为房地产行业史上最大并购交易案。

　　在并购消息传出之后，当时市场上对于该交易不乏质疑的声音。融创在房地产行业可说将成本把控和营销做到极致，而绿城则为追求品质不惜血本，把提升业主满意度做到近乎偏执的程度。这样两家风格迥异的公司，在并购后会否出现摩擦成为各方关注的焦点。反观当时的股份设置，融创团队操盘，但是与九龙仓成为并列第一大股东，宋卫平虽然退居第三大股东，但在前二者的平衡中作用至关重要。既完成了股权并购，又一定程度上相互制衡。这种设计也为后来的纷争留下了伏笔。

　　8月24日，香港媒体报道香港证监会[微博]认为，在融绿并购案中，融创中国与宋卫平属于一致行动人士，合共持股超过30%。因此按香港《公司收购及合并守则》，已触发全面收购要约条件，融创如需完成并购，则必须提出全面收购要约。

　　该消息的传出，为这则前三个月火热的交易迅速“降温”。若按照全面收购要约执行，孙宏斌和融创需要拿出近200亿元的资金，这显然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过孙宏斌当时坚称收购交易一定会进行，孙宏斌和宋卫平又都否认其为一致行动人，暂时使该消息的影响消退。

　　7月7日，在融创支付了全部股权收购款项之后，融创团队全面进驻绿城，绿城的销售业绩迅速好转。绿城7-11月销售同比增长56%，增速超过大多数20强企业。今年前10个月，绿城共实现销售回款584亿元，其中仅10月单月销售高达159亿元。直到10月底传出宋卫平有意回归绿城之时，双方开始了反复的谈判和两方阵营的舆论战。

　　在不断的谈判和舆论战之中，融创和绿城的销售在11月都受到影响。绿城的销售业绩迅速下滑，11月单月销售额98亿元，虽然比去年同期涨了44%，但出现了环比38%的下滑，这也是绿城自今年7月以来首次出现销售金额的环比下滑。另一边融创的销售也或多或少受到影响，11月单月融创的合同销售面积约为43.8万平方米，销售金额为72.3亿元，同比增长了7%，但却出现了11%的环比下滑，而这也是融创销售额近5个月的首次环比下滑。

　　九龙仓的态度和香港证监会的判定，这两条成为影响双方谈判过程中的重要因素。在孙宏斌提出将融绿平台股份作为宋卫平回归绿城前提之时，九龙仓的反对使该方案失败。当两方谈判陷入僵局之时，11月13日，有传闻称宋卫平前妻夏一波是“一致行动人”的举报者，这则消息激怒了宋卫平，是使事件此后激化的重要原因之一。

　　善后不易

　　终止协议签订之后，宋卫平如何筹钱还钱成为问题的关键。有消息显示宋卫平以股权抵押的方式从东方资产筹资30亿元，自己再通过众筹等方式筹集20亿元资金。宋卫平自己也公开表示，资金问题已经解决得七七八八。“宋卫平通过钱江晚报，向帮助他的金融机构、老员工、老业主表示感谢，看来赎回金是不愁了，但是未来真的能这样顺利发展下去吗？”中房信研究中心研究员房玲表示，融创收购绿城净代价约为60亿港元，加上8%的利息，短期内筹集50亿元的资金，有没有其他附加条件不谈，其成本必然不低，解了燃眉之急之后，未来如果再次爆发资金危机，宋卫平将面临严峻局面。

　　在一位投资界人士看来，一家企业发生一次危机不反常，但是总是周期性的反复陷入危机，就很令人担忧了。2008年、2011年，宋卫平治下的绿城曾两次陷入资金链断裂危机，最危险时离资金链断裂只差几个小时。2009年的时候政府四万亿投资解救了房地产市场，绿城也暂时摆脱了危机。2012年的时候引入了九龙仓，得到了一大助力。今年5月份孙宏斌收购绿城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绿城的压力。“宋卫平回归绿城之后，再次背负着大规模的债务，加上不低的利息，在这样的情况下，加上宋卫平的理想主义人文情怀，会不会为绿城带来新一轮的资金危机呢？这是我们担忧的一点。”房玲表示。

　　除了资金压力，宋卫平回归之后另一个急需善后的就是管理层的变动问题。按照双方公告，在完成相关付款条件之后，融创派驻绿城的管理团队会在30日内提出辞呈。自7月初进驻至今，融创团队已经掌控绿城营销半年之久，这期间绿城一改往日“重产品、轻营销”的风格，全力以赴控成本、促销售，绿城下半年以来销售的爆发，虽然当中有市场回暖、政策放松的因素，但是绿城全新的管理团队在这当中付出的心血和汗水也是不可抹杀的。如今融创管理团队全面退出之后，绿城将变成怎样的企业风格，又会在多大程度上受到管理层变动的影响，值得关注。

　　何去何从

　　在绿城的中期业绩发布会上，孙宏斌为绿城的未来发展制定了新的战略，收缩三四线城市的布局，聚焦一二线精品城市，这一战略从绿城的产品定位来看，虽然短期将经历调整的阵痛，但是长期来看，还是比较适合绿城的。

　　而宋卫平和手下团队，对三四线城市则依然保有长期看好的战略，此外在三四线城市还有绿城大量的合作伙伴。以宋卫平的表态来看，他断然不会轻易损害这些合作伙伴的利益，放弃三四线城市市场。在此前的公开信中，田强曾表示，新的管理团队到来后曾进行了许多整改，对不合理的开发节奏和支付坚决调整，对之前若干年积累下来的对公司经营有重大影响和风险的涉及近30个项目的重点难点问题进行突击解决。据其透露，由于此前绿城在定位上不够准确，导致公司积压大量难以消化的大面积、高总价、长周期库存，占集团近1000亿库存的60%。宋卫平虽然并不承认三四线城市项目问题较大，但其占据绿城大部分库存却是事实。

　　值得一提的是，宋卫平回归绿城，遭到资本市场多个机构看空，均评判绿城中国以“沽售”评级，包括瑞银、花旗、海通国际等。反复的收购事件之后，资本市场对绿城的投资信心也受到影响，机构的不看好可能对企业未来融资也将产生影响。业内人士表示，宋卫平回归之后，绿城的产品品质可能会更上一层楼，这对市场而言、对客户而言都是好事，但是如何平衡产品质量与企业增长，是宋卫平带领下的绿城团队需要好好思考的问题。

　　业内人士表示，回顾整场收购，有江湖道义式的英雄相惜，有无数的口头承诺，有法律责任不清晰的商业合同，也有感情破裂后的相互指责，唯独缺少了对商业规则的尊重。根据5月22日的公告，融创要在绿城股票交割之后付全款，而双方的做法则是在7月份提前支付全款，老宋也提前交出管理权，这已经涉及两家上市公司重大债务关系和管理权权限问题，而这在当时并没有任何公告，只是几个月后才进行补充公告。这一系列操作手法在商业股权并购中显然不是按照程序来做，缺乏违约条款，没有公告意识，导致此后的一系列纠纷。对于需要提高契约意识的企业家们来说，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案例和课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