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白双方此番“斗气”并非意外，其中矛盾由来已久，包括经济利益、政治制衡、外交等多个方面。这次争端虽然快速结束，但对俄白双边政治关系、关税同盟运转等会造成不利影响。

　　■文／本刊记者  张 娥

　　以北极熊著称的俄罗斯，再一次凭借能源彰显出自己的强硬姿态。俄罗斯天然气工业公司(简称“俄气”)总裁阿列克谢•米勒6月23日宣布，继前日“俄气”对白俄罗斯供气量减少30%之后，当天将对白俄供气量减少60%。据称，若白俄在偿还债务问题上不采取任何实际措施，“俄气”对白俄供气量最终将缩减至等同于债务的水平，也就是85%。

　　对此，白俄不甘示弱。6月22日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宣布，关闭俄经白俄输往欧洲的天然气管道。他在与俄外长拉夫罗夫会面时称，此次冲突已经超出两国公司纠纷范畴，已变成“天然气战争”。

　　不过，最让人意料不到的，这场天然气之战竟以惊人之速结束。在确认白俄罗斯已偿还今年1至4月的拖欠债务后，俄气6月24日上午开始恢复向白俄罗斯的天然气供应；同时俄气当天还表示，该公司已按合同向白方转账支付了2.28亿美元的天然气过境运输费。

　　互指拖款

　　俄白此次“斗气”缘于俄指责白俄拖欠其1.92亿美元逾期不还。双方谈判一直未有进展，导致冲突不断升级。

　　根据俄白2007-2011年供气合同，“俄气”今年第一季度向白方的供气价格为169美元/1000立方米，第二季度为184.8美元/1000立方米，但白方今年仍按150美元/1000立方米的价格付账。因此，“俄气”认定，截至5月1日，白方天然气欠款为1.92亿美元。

　　很显然，白俄罗斯2010年初起没有根据合同的价格支付俄罗斯天然气，而是单方面以自己制定的价格来支付，最终导致白俄欠款近2亿美元。

　　对此，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对俄方表示不满，认为俄领导人漠视白俄罗斯在经济危机后出现的复杂情况。卢卡申科说，白俄罗斯有能力偿还债务，但流动资金紧张，希望俄宽限两周时间以筹措1.92亿美元。但俄方拒绝了这一请求并且表示，如果白俄罗斯不及时支付拖欠债务，俄方将逐步减少天然气供应，直至最高减幅达85%。

　　针对这种情况，白俄也给予坚决回击。白俄总统卢卡申科称，俄国欠下白俄总值2.6亿美元的“天然气出口过境费”。他建议，俄白双方相互结清拖欠款项。

　　“这次俄白相互指责拖欠款项，本来是一个很小的分歧，却突然间转化成了重要的矛盾。白俄罗斯与俄罗斯是多年的战略联盟，白俄希望俄能根据国家关系好坏来区别对待天然气价格，给白俄的天然气价应区别于欧洲等地区的市场价。白俄认为俄应按照俄境内价格或者略高于境内价卖给白俄，但此想法遭到俄的拒绝。白俄一意孤行，引发俄气的减供。这是个复杂的价格问题。”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俄问题研究专家王郦久分析。

　　暗流涌动

　　作为同盟国，俄白双方此番“斗气”的确让很多人感到有些意外。不过，我们注意到，俄罗斯和白俄罗斯之间也不是一点矛盾都没有。

　　俄罗斯政治分析家卢基扬诺夫指出，俄白关系是以经济为基础的。双方都想把政治同盟兑换成经济红利。对俄方来说，想收购恢复苏联生产链所必需的白俄罗斯资产；而白方则希望能确保本国经济得到莫斯科的最大资助。

　　可是近年来，曾是同盟国的俄白双方关系中务实因素增多。俄奉行本国利益优先原则，在经济利益问题上对白不再那么“优待”，而是逐步采取“亲兄弟，明算账”的做法。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俄罗斯研究室主任陈玉荣认为：“俄不让步，更多的是经济问题。从直接经济原因看，白俄从俄进口天然气，用于深加工后，出口产品高于俄天然气价格，其中的价格差使得白俄罗斯从中赢利，这是俄所不同意的经济因素。”

　　“此次‘天然气战争’爆发，还有其他原因作祟。双方手中都有战略牌。从俄罗斯来说，俄与欧盟关系密切改善，俄与乌克兰关系已解决，俄罗斯有向欧洲输气的管道保证；而白俄罗斯与欧盟有一致的利益，诸如管道输送等方面，期望利用欧盟对俄施压。”王海运分析道。

　　目前，俄国25%的天然气输往欧洲，其中80%通过乌克兰输送，20%通过白俄输送。乌克兰总理阿扎罗夫表示，该国随时可增加俄国对欧洲的天然气输送量：“我们肯定能将天然气运输量 (1年)增加150亿以至300亿立方米。”俄罗斯天然气工业公司同时也表示，对白俄罗斯“限气”不会影响对欧洲国家的天然气供应，俄方可增加经乌克兰过境输气量保证这些客户的用气。

　　俄罗斯选择此时“为难”白俄罗斯，根源在于俄白哈三国关税同盟问题。根据计划，三国关税同盟将于今年7月1日正式启动。但由于俄白在石油产品出口关税关键问题上意见相左，加上双方在天然气价格问题上也一直没有达成一致，白俄罗斯议会至今没有通过关税同盟相关法律，三国关税同盟恐难如期启动。俄方指责白俄在同盟问题上消极对待。俄方放言，如果白方坚持己见，俄罗斯将与哈萨克斯坦建立关税同盟。

　　王海运认为，俄白关系因双方在俄白联盟问题上分歧严重而大幅倒退，相互已谈不上什么“坚定的盟友”。

　　其实，天然气之争只是表象。俄白联盟这个在特定环境下出现的畸形产物，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早已时过境迁。据悉，白俄总统卢卡申科今年2月表示，俄罗斯的政策越来越像美国，出现了某些帝国主义的派头；而在俄罗斯看来，卢卡申科对俄罗斯不像原来那么顺从了，限制对白俄罗斯的天然气供应，或许就是为了“敲打”一下白俄罗斯。

　　“白俄罗斯与俄罗斯在政治层面存在诸多矛盾和分歧，尤其是白俄总统一直期望保持独立性，导致两国政治关系一直磕磕绊绊。这些分歧既是原因也是后果，相互影响。这也是导致两国此次纠纷和冲突的深层原因。”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俄问题研究专家王郦久认为。

　　很显然，此次天然气之争，将双方矛盾进一步升级。这将可能对俄白双边政治关系、关税同盟运转等都造成不利的影响。

　　前景之忧

　　事发之后，俄总统梅德韦杰夫迅速责成“俄气”继续与白俄明斯克方面就解决天然气欠费问题举行磋商，同时着手采取“相应措施”。6月21日早上，包括白俄罗斯经济部副部长菲洛诺夫和白俄罗斯天然气输送公司总裁马约罗夫在内的白俄罗斯紧急谈判代表团抵达莫斯科。

　　对于此次俄白天然气危机，俄罗斯问题研究的专家们一致表示，俄白之间的磕磕绊绊会有，但是事态不会很悲观，斗气纠纷的快速结束就证明了这一点。毕竟这种争端僵持太久对双方都有不利影响，对两国关系正常发展伤害很大。

　　对俄来说，这种争端会让欧盟对其能源出口的信任打上一个问号，俄与白俄此前商定的某些战略同盟也将遥遥无期，俄的海关同盟也会受到打击。对白俄经济来说，依靠天然气的工业将要被迫停业并受到打击，白俄因为管道停止输送，会损失较大的管输费，经济利益得不偿失。

　　“俄罗斯没有过分的斗争，是因为要考虑与欧洲的长远合作关系。白俄也不愿意与俄成为对立面。鉴于双方总体不错的关系，存在走出危机的可能。”陈玉荣主任认为。

　　舆论普遍认为，由于俄白一体化合作基础深厚，因此危机能够快速得以解决，不过仍会对俄白关系未来走势带来一些阴影。在今后俄白两国的发展过程中，前景将暗藏隐忧。陈玉荣主任表示，“此次争端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历史上有过这样的纷争，将来还会再有。”

　　多年来俄罗斯手执油气这个武器四处挥舞，打击了不少周边小国，为其外交空间的拓展打下了基础。但是过度将能源当做武器，最后的结果必将适得其反。